□孙桐兰
梦想,人人都有。当年我的梦想因见到久别的大姐而萌生。
抗美援朝前夕,我大姐上高中,二姐上初中,都响应国家号召报名参军。当地政府了解到我家情况:我爸为了全家的生计长年在外奔波,母亲早逝。如果这几个大孩子都参军走了,家中几个小的怎么办?最后动员二姐留下继续完成学业,带好弟妹。结果大姐光荣地应征入伍。
几年之后,大姐第一次探亲回家。那时我已是小学三年级的学生了。那天刚进家门,爸爸就喊我:快来见见你大姐。只见一个梳着辫子的女兵,上身穿着绿军装,下身是蓝裙子,佩戴着闪闪发亮的红帽徽和红领章。好威武啊!我高兴地一边喊“大姐”一边扑向她。大姐把我紧紧地搂在怀里,眼里蓄满泪花。
晚上大姐烧了一锅水,给我洗了澡,换上她在北京为我买的花布连衣裙,对我说:“你是漂亮的小姑娘,以后不要再像个野小子似的,要懂事上进。爸爸身体不好,不能让他太操心。你二姐在外地工作,还带着你小哥并供他上学,也很不容易。”我看着大姐认真地点点头。
大姐又问:“你长大想干什么?”
我脱口而出:“像你一样当空军。”
“那你现在就要努力。”
第二天大姐送我去上学。一路上,行人都把羡慕的目光投向大姐。镇小,家事也传得快。这个说:“这是老孙家的大丫头,当了空军,回家探亲了!”那个说:“还是军官呢,小小年纪真不错!”我听了心里美滋滋的,好像在夸我呢。我当空军的梦想更坚定了。
在我升五年级时,爸爸因病去世了,我只好听哥姐的安排,来到济南寄住在二姐家。后来,上初中时我有幸参加暑期中学生跳伞培训,并被选上。
这期学员20人,基本上都是各校的高中男生,我是初中生,还是个女生。在训练中教练对大家要求都很严格。他们认真讲解理论知识,辅助我们体能训练。高中的男队员跳得很好,很快就过关了。唯有我登上台阶,站在平台上看着三米下面的沙坑,心里很害怕。教练鼓励我,队友们为我助威,我终于从平台上跳了下来,可是双脚落地时两腿不直,还分开了。教练说:“你好好练吧,明天继续跳!”我红着脸不好意思地回到队伍里。回到家就开始练,先从床上往下跳,再从桌子上跳,最后从窗户上往下跳……为了梦想,我得练!考核时我样样都合格,教练笑了,队友笑了,我流泪了,因为离梦想更近了。
练习时,仰望那高耸入云的跳伞塔塔尖,我想入非非:来济南这么多年还没有见过千佛山呢,今天我能在六十多米高的跳伞塔上看到吗?正想着,教练叫到我了,我心里暗暗下定决心:按教练讲的、平时练的做好,不能出错,一定成功。
我到达指定地点,教练帮我挂好伞,向控制台打出第一个信号。伞圈升离地面一米左右时,打出第二个信号,穿戴好跳伞衣帽的我经教练检查合格后进到伞下。打出第三个信号时,降落伞就拉着我升到四十多米的空中了,需要根据风向、风力和我自己的臂力、体重来掌控了。我不敢多想,专注地用手一拉脱钩拉绳,我所乘的伞就从空中迅速飘落下来。我心里默念教练的话:膝盖、脚尖保持一条直线,操纵好伞绳。不一会儿,我安全正确地着陆了。
教练高兴地说:“大家跳得都挺好,下周我们都可以登上飞机,从飞机上往下跳伞啦,我祝大家成功!”
后来,我们等啊等,飞机一直没等来,因为它又执行新的任务——帮农民灭蝗虫去了。
训练班结束了,教练给我们每人佩戴一枚伞状的纪念章。遗憾的是,跳伞培训活动后来停办了,济南跳伞塔作为文物被保护起来。
上高中时我的眼睛近视得很厉害,当空军的梦彻底破灭了。我伤心但又不甘心,后来我就把注意力转到孩子身上,利用假期教他们游泳,陪他们锻炼身体。我儿子高中毕业应征入伍。当他穿上绿军装,佩戴大红花时,我高兴得好似自己穿上军装当了军人。又过了几年,我女儿高考后当上了空姐。想到她乘机在祖国的蓝天白云中穿行时,好像我也在天空中飞翔,仿佛自己的空军梦实现了!美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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