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们在校园合影。
本来计划着今天讲《黄河颂》来着。我伸头看了看窗外,临时改变了主意。玉兰花有些蔫,绿柳想褪去黄,连翘也开够数了。要是再不领着孩子们看看,校园的春天就溜了。然后过两天,让学生坐在教室里,抓耳挠腮地写什么“春天的画面”,简直岂有此理嘛。
可是把孩子们轰出教室,在满园春光里漫无目的地乱跑,塞一脑子的光怪陆离,写起来还是老虎吃天。那种低效的事,我不做。于是我拿出早已准备好的PPT。
“这样的画面,让我……”
话还没落地,学生就惊讶地瞪大眼睛。《黄河颂》和作文讲评,有半毛关系吗?
我不理他们,让他们揣着闷葫芦跟着走。只是提醒一句,认真听啊,你得总结规律吆,谁要总结不上来,我就怎么着怎么着。于是他们就睁大眼睛,唯恐落下一个字。一篇原作,一篇升格作,通过讨论交流,孩子们得出结论:观察时要注意变换视角,恰当多用修辞。同时想让文章更充实,就得详写与主旨相关的部分。
嗯,这些,够用了。讲得越多,学生越茫然,不知用哪一条才好。不如精讲精练。
我看看表,离下课还有25分钟,还有2分钟可以用来说说废话。
“知道我为什么讲这两篇文章吗?”
高玉涵举手:“是教给我们观察方法,周末回家观察家乡写作文。”
话刚说到这,李庆华就拉开座位,摆出往外冲的架势。其他同学也面露喜色。
“你越想走,我越不放行。惹急了我,就讲到下课。坐好,坐好,听我把话说完。首先你得清楚一件事,这不是让你去放风,到处撒欢。而是带着任务去,你得寻找最喜欢的一景,用刚才学过的观察方法,看一看,闻一闻,摸一摸,想一想。还有,不要心里长草,见异思迁,这里看一点,那里看一点,到处挖浅井。”
真让我猜着了。绝大多数学生表现不错,很有定力。他们三五成群,要么围定玉兰树,要么钻进柳荫下,要么立在紫叶李前。有的干脆坐在连翘边。他们拾起柳花细细端详,踮起脚尖闻闻玉兰,透过阳光凝视花瓣。他们看玉兰花在蓝天下白得像鸽子,看喜鹊在柳荫里穿梭,听风吹过嫩柳窸窸窣窣,听斑鸠伏在黑粗的树干上咕咕叫。嗯,这些孩子的作文写不差了。也有几个脚底抹油,到处乱跑,东颠颠,西逛逛,看无定心。别看他们忙得脚不沾地,其实眼花缭乱,写起来肯定东拼西凑。
我们看的是同一方向,可看到的内容却大不一样。这一次,我真是体会到了。
我们跑出教学楼后,直接冲着玉兰连翘校园柳而去。它们正值青春靓丽,是全校瞩目的景致,不看它们,还能看谁?可三个女生从队伍里跑出去,拐弯跑向教学楼前。我边跟着大部队跑,边扭头看,咦,我怎么没注意过呢,墙根那几棵红叶李,老是感觉秃枝秃干的,啥时开出了粉白的花?虽然是零零星星的,可毕竟开了呀。
我只仰头看过柳花,没托在手心里细看过,更没弯腰捡起过,印象中只是黄黄的一穗。当学生捏着叶柄,倒提起柳花时,我被惊艳到了。两边浅绿的叶,吊下一穗毛虫似的浅黄花朵,穗上炸开细细密密的深黄色蕊头。金色透明的阳光里,悬着这样一朵柳花,让我不禁惊叹:这可真是大自然的杰作啊。还有一个学生捡起玉兰的花萼,深棕色的,布满绒毛。
“老师,它像什么?”王锦涛问。
“像只小狗。”我抚摸着那软软暖暖的花萼说,心里有些纳闷,以前我怎么从没注意过呢。
“你满嘴是爱,却面目狰狞。”这是谁的名言来着?反正“於我心有戚戚焉”。我是真心喜爱学生的,只是因为忙,或者因为天性,看起来严肃些,让学生望而生畏。
观察结束,在春光里合影时,他们有些紧张,或笑得不自然,或紧抿着嘴。这时就需要笑星出场了。李庆华稍微离开队伍一步,看着镜头,大声命令“笑啊笑啊都笑啊”,结果呢,全班都笑出了声,活像一群春鸟。
(作者为济南市长清区第三初级中学教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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