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谷园图 清·华喦 作
中国古代没什么财富排行榜之类的玩意儿,但要说在西晋时期,首富当然非石崇(249年-300年)莫属。
人家石崇的首富地位,不是靠什么榜单排出来的,而是靠实力斗出来的。
当时有对石崇的首富地位感到不服的,这人还是晋武帝的舅舅,名叫王恺。
既然不服,那就比比吧。
王恺饭后用糖水洗锅,石崇便用蜡烛当柴烧；王恺做了四十里的紫丝布步障,石崇便做五十里的锦步障；王恺用赤石脂涂墙壁,石崇便用花椒。晋武帝一看自己的舅舅落了下风,便有心帮一把。他暗中赐给王恺一棵二尺来高的珊瑚树,世所罕见。这下王恺以为自己能稳占上风了,很得意地把这棵珊瑚树拿来给石崇看,石崇看后竟直接用铁如意把珊瑚树敲碎了。王恺又气愤又惋惜,他认为石崇是嫉妒自己的宝物,没想到石崇说:“这不值得发怒,我现在就赔给你。”他命令手下人把家里的珊瑚树全部拿出来,这些珊瑚树的高度足有三四尺,像王恺那样的就更多了。王恺看了,彻底蔫了,服了。
对手有皇帝助攻也不怕,石崇以绝对优势赢得了这场首富之争,从此春风得意马蹄疾。
只可惜这样的日子竟不能长久。公元300年,这年石崇刚刚51岁,还没到退休的年龄,他的脑袋搬家了,要他脑袋的是赵王司马伦的手下亲信孙秀。孙秀知名度不高,但是赵王司马伦却是赫赫有名的“八王之乱”中的一王,中学历史课本中都有他的名字。
石崇的脑袋那可不是一般的脑袋,尤其是那张嘴,吃着世间最好的美酒佳肴,吻着世上最美的女子绿珠,那是何等的快意。这脑袋本来在他的脖子上快乐地呆着,为什么就被人“强拆”了呢?
如果用咱们现代人的说法,首先是石崇的财富具有“原罪”。
那石崇的巨额财富是怎么来的呢?
据史书记载,石崇小时候就显露出经营财富的天赋。他是西晋开国元勋石苞的第六子,泰始九年(273年),石苞临终时将财物分给几个儿子,却单单不给石崇。石崇的母亲不明原因,石苞说:“这孩子尽管年纪小,以后他自己是能得到财富的。”
一个人能够成为首富,他的智商和能力当然不会太差,因此史书上的这种说法也不必怀疑。但是,我们绝不相信一个人单靠天赋能成为首富,就像不相信单靠勤劳能致富一样。
所谓勤劳致富也就能混个衣食无忧,石崇单靠自己的能力顶多能做个普通的富家翁,要当首富绝无可能,除非有非常手段。
石崇就有非常手段。这手段有多非常?作为官二代,石崇也当了官,当官能挣钱,但是对他来说这钱来得太慢了。怎么样来钱快?抢劫吗?你别说,他还就真干上了。几经周折,他被调到富庶的荆州担任刺史,竟然干起了抢劫远行商客的勾当。世界上还有比抢劫来钱更快的行业吗?
一个靠抢劫起家的人成了首富,如果他能尽快把钱洗白,然后低调行事,未必就不能得以保全,可他偏偏是个高调得不能再高调的主儿。咱们说过,他斗富赢了皇帝的舅舅,更过分的是他竟然连皇帝也想压一头。据《耕桑偶记》载,外国进贡火浣布,晋武帝制成衣衫,穿着去了石崇那里。石崇故意穿着平常的衣服,却让从奴五十人都穿火浣衫迎接武帝。你说,这不是找死吗?
可以说,石崇已经高调到丧心病狂了。
他修建的豪华别墅“金谷园”令后代文人反复吟咏,他自己也用很得意的文字这样描写金谷园:“去城十里,或高或低,有清泉茂林,众果竹柏,药草之属……”顺便说一句,他自己就是文学家,在百度百科给他的词条中,文学家的头衔甚至排在官员和富豪之前。
他拥有世界最美的女子——绿珠,这是他花十斛珍珠买来的小妾。像很多故事一样,美女往往带来杀身之祸。绿珠被赵王司马伦的手下孙秀看上了,但是石崇不肯拱手相让,于是二人结下仇怨。虽然有情有义的绿珠为了报答石崇,像一只小燕子一样纵身跳到楼下自杀而亡,却也无法改变石崇的命运。
当然,财富、美女都能招来灾祸,但是更为致命的却是——站错队。很不幸的是,他站到了中国历史上兼具丑陋、残暴、淫荡,最臭名昭著都不带之一的皇后贾南风一边。他巴结奉承名为贾南风侄子,实为其外甥的权臣贾谧,还和潘岳、贾谧等人组织了一个小团体,人称“二十四友”。这不就是拉帮结派搞小团伙吗?这些人诗文唱和,影响越来越大。影响越大,就离死期越近。等到贾南风被杀,石崇的命运就已经注定。
人一有了钱就容易膨胀,已过知天命之年的石崇竟不知自己死期将至。就在绿珠跳楼自尽之后,他还说:“我不过是流放罢了,你咋就自尽了呢。”直到他被装在囚车上拉到东市即将斩首时,他才恍然大悟:“这些奴才是想图我的家产啊!”
他确实明白了,但是明白得太晚了。押他的人对他说:“知道是家财害了你,为何不早点把它散发掉!”
石崇无言以对。他死了,陪他死的还有他的母亲、兄长、妻妾、儿女共十五人。
这一年是公元300年,特别好记。但是又有谁记得石崇是因何而死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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