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耳其总统埃尔多安
尽管美国极力鼓动芬瑞两国入约,但没有土耳其点头,这事也只能原地踏步。而且,自俄乌冲突爆发以来,土耳其这个北约成员国在俄罗斯与乌克兰之间游刃有余,既向乌克兰出售无人机,又不追随西方制裁俄罗斯,还扮演了俄乌之间的调停人的角色,促成伊斯坦布尔谈判。
这只是埃尔多安及其领导的土耳其灵活身段的一面。在中东,面对地缘政治格局的再调整,土耳其展现出了另一面,即迅速与沙特、阿联酋以及以色列这些昔日不睦的国家改善双边关系,打破近些年来形成的外交僵局,反过来给地区国际格局演变增加了新变量。
记者 赵恩霆
冲着美国使劲
芬兰和瑞典这两个北欧国家曾长期奉行军事不结盟政策。苏联解体后,美国主导的北约多次拉拢两国入伙未果。今年2月24日,俄罗斯在乌克兰发起特别军事行动后,在继续奉行军事不结盟还是加入北约问题上,两国民意发生反转,芬瑞两国政府也随之重新考虑立场。最终,芬兰和瑞典先后在5月中旬决定加入北约,并于5月18日正式向北约递交加入申请。
不过,这两个国家加入北约需要获得北约所有成员国的一致同意。作为北约成员国,土耳其早在芬瑞两国尚未做出入约决定前就已明确表态,不可能予以支持。理由包括芬瑞两国公开支持库尔德工人党及其分支,以及支持被土耳其认定曾发动未遂政变的“居伦运动”。库尔德工人党成立于1979年,寻求在土耳其与伊拉克、伊朗和叙利亚交界地带的库尔德人聚居区建立独立国家,被土耳其、美国和欧盟列为恐怖组织；宗教人士居伦被认定同土耳其2016年7月未遂军事政变有关,现流亡美国。
此外,芬兰和瑞典在土耳其2019年10月越境打击叙利亚北部库尔德武装后禁止对土军售,这也是土耳其反对两国入约的原因之一。
土耳其的反对,无异于一盆冷水浇在了芬瑞两国头上。此时,他们都找到了美国。芬兰和瑞典提交入约申请后,芬兰总统尼尼斯托和瑞典首相安德松一起到访华盛顿,获得美国总统拜登“完全支持”两国加入北约的表态。与此同时,土耳其外长恰武什奥卢也访问美国,与美国国务卿布林肯会面,并释放出复杂信号:一方面宣称理解芬瑞两国的安全关切,支持北约对愿意加入的国家敞开大门；另一方面强调土耳其的安全关切也应得到满足。
埃尔多安5月21日分别与尼尼斯托、安德松和北约秘书长斯托尔滕贝格通电话。不久后,芬瑞两国5月25日分别派出代表团访问土耳其进行首轮磋商。然而,5个多小时的会谈并未取得任何实质性成果,土耳其提出停止对“恐怖主义”的政治支持和切断其资金来源、停止向库尔德武装提供武器装备、取消对土耳其出口防务装备的限制等要求。
表面上,土耳其反对芬瑞两国加入北约,是出于自身利益和安全关切的考量,但暗地里不排除土耳其借题发挥,给美国添堵的可能性。近些年来,土耳其与美国之间在诸多问题上分歧严重。2016年未遂政变后,土耳其要求引渡流亡美国的宗教人士居伦,遭到美方拒绝；土耳其因执意引进俄制S-400防空导弹系统,被美国踢出F-35战机研发项目,还招致金融制裁引发土耳其本币里拉汇率危机；围绕叙利亚问题,土耳其与俄罗斯、伊朗形成三角关系,令美国极为不快；土耳其不顾美方反对越境打击叙利亚东北部的库尔德武装,而后者是美军打击“伊斯兰国”反恐行动的重要盟友……
5月29日,埃尔多安在结束对阿塞拜疆访问回国途中,对芬瑞两国加入北约撂下狠话的同时,还宣称土耳其随时准备越境打击叙利亚境内的库尔德武装。此前几天,拜登政府曾警告,土耳其此举将把美军置于风险中。对此,埃尔多安放话无需获得美国许可。
游走俄乌之间
在俄乌冲突问题上,土耳其与美国和北约的立场也并不一致。自去年底以来,美国和北约不断渲染所谓“俄罗斯威胁论”,冲突爆发后,美国及其北约盟国对俄罗斯发起多轮制裁,向乌克兰提供大量军事装备援助。但土耳其并未跟风,既按军售合同向乌克兰出售“旗手”TB2无人机,也没有对俄罗斯实施制裁。
俄乌冲突爆发前的2月3日,埃尔多安到访乌克兰首都基辅,与乌总统泽连斯基举行会晤,双方就扩大无人机军售合同达成协议。据报道,自2019年以来,土耳其已向乌克兰出售了数十架“旗手”TB2无人机。而按照新协议,新一批该型无人机从3月初开始交付乌克兰。不过,土乌无人机交易并未影响土耳其在俄乌冲突中扮演调停人的角色。
俄乌除了在白俄罗斯举行多轮面对面谈判以及线上谈判,土耳其成为双方接触的另一个地点。3月10日,土耳其举办第二届安塔利亚外交论坛期间,在土耳其外长恰武什奥卢居中斡旋下,俄罗斯外长拉夫罗夫与乌克兰外长库列巴举行会谈,对话持续了大约一个半小时。那是俄罗斯2月24日在乌克兰发起特别军事行动后,双方举行的最高级别会谈。
3月16日至17日,埃尔多安又派遣外长恰武什奥卢访问俄罗斯和乌克兰进行斡旋。此前,土耳其多次表示愿做俄乌冲突的调解人,并提议双方到土耳其进行谈判。按埃尔多安的说法,土耳其与俄乌两国都“说得上话”。除了派外长出面斡旋,埃尔多安还在3月16日会见了到访的波兰总统杜达,后者在俄乌冲突爆发后极力援助乌克兰。
迄今为止,俄乌之间取得最具进展的一次谈判,就是3月29日在土耳其伊斯坦布尔多尔玛巴赫切宫举行的和谈。在那次谈判中,乌克兰提议签署一份新的国际安全保障条约,以换取其采取中立立场。俄方则表示会研究这些建议,并向俄总统普京汇报后作出答复。同时,为增加互信并为进一步谈判和实现最终目标创造必要条件,俄方也采取相应措施缓解局势:军事层面大幅减少在基辅和切尔尼戈夫方向的军事活动,政治层面提出两国领导人会晤的可能性。
伊斯坦布尔谈判之后,埃尔多安分别与普京和泽连斯基通电话讨论俄乌局势。4月下旬,埃尔多安再次先后与泽连斯基和普京通电话。值得注意的是,在4月28日俄土领导人通话中,普京就土耳其前一天协助俄美交换在押人员一事向埃尔多安表示感谢。5月30日,埃尔多安又一次与普京和泽连斯基通电话,黑海海上运输安全畅通和乌克兰粮食海运出口问题成为两场通话的主要内容之一。俄外长拉夫罗夫本月8日访问土耳其,磋商为乌克兰谷物出口开放海上安全通道事宜,以缓解国际社会对粮食危机的担忧。
中东外交破冰
俄乌冲突爆发后,土耳其一边忙着在俄乌之间充当“和事佬”,一边在中东地区打开多个外交僵局。其中,土耳其与以色列的关系成为突破口。
以色列总统赫尔佐格3月9日访问土耳其,埃尔多安将此访形容为两国关系回暖的转折点。这是14年来以色列总统首次访问土耳其。按美联社的说法,土以两国曾经关系亲密,但随着土耳其近年来外交立场偏向于支持巴勒斯坦,土以关系逐渐紧张。巴勒斯坦伊斯兰抵抗运动(哈马斯)2007年6月夺取加沙地带控制权后,以色列以阻止哈马斯获取武器为由严密封锁加沙,还以武力拦截向加沙地带运送人道援助物资的国际船只。
2010年5月,以色列海军拦截一支向加沙地带运送援助物资的土耳其船队,导致其中一艘船上9名土耳其人死亡,土以关系随之陷入低谷,直至2016年夏天双方才恢复关系正常化。2018年,因美国特朗普政府把驻以色列大使馆迁至耶路撒冷,以及以方在加沙地带打死巴勒斯坦抗议示威者等事件,土以关系再度紧张。不过,去年6月连续执政12年的以色列前总理内塔尼亚胡下台后,以土关系出现明显缓和。
4月初,埃尔多安与赫尔佐格通电话,土以关系持续回暖。5月25日,土耳其外长恰武什奥卢访问以色列,这是土耳其部长级官员15年来首访以色列。双方同意就恢复以色列航空公司直飞土耳其事宜继续进行协商,并将重启两国联合经济委员会。按照以色列外长拉皮德的说法,以土两国关系掀开新的一页。
与以色列改善关系的同时,土耳其还在着力改善与沙特和阿联酋这两个海湾国家的关系。去年11月,时任阿联酋阿布扎比王储、现任阿联酋总统穆罕默德时隔10年访问土耳其,宣布设立100亿美元投资基金。今年2月,埃尔多安时隔9年访问阿联酋。
4月28日至29日,埃尔多安到访沙特。这是埃尔多安5年来首次访问沙特,其间与沙特国王萨勒曼、王储穆罕默德举行会谈。土沙关系因2018年10月沙特籍记者卡舒吉在沙特驻伊斯坦布尔领事馆遇害案而受到影响。2020年11月,埃尔多安与萨勒曼通电话,就进一步发展双边关系等达成共识,土沙关系开始回暖。今年4月,土耳其法院决定将卡舒吉遇害案移交沙特司法当局处理。
埃尔多安改善与中东主要国家关系,既打破了外交孤立局面,也有助于其应对当前土耳其国内严峻的经济形势。在当前全球能源价格飙升的背景下,能源高度依赖进口的土耳其,国内通胀进一步加剧。该国4月消费者价格指数(CPI)比去年同期上涨69.97%,创下20年来最大涨幅。美联储加息再次对新兴市场国家形成巨大冲击,土耳其经济风险进一步上升,加剧本币里拉贬值压力。随着2023年大选临近,埃尔多安近期这波操作已在提振国内经济和民众信心。
(资料来源:新华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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