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植墓已经成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晨曦
一把剑开启考古挖掘
一块砖确认墓主身份
曹植,号子建,192年出生于东武阳(今聊城莘县),是曹操与卞皇后所生的第三子,言出为论,下笔成章。曹植作为曹丕继位的主要竞争对手,一度被囚禁。38岁那年曹植由雍丘改封东阿王。当时的东阿堪称一方沃土,“田则一州之膏腴,桑则天下之甲第”。但好景不长,曹植在东阿只待了不足三年,再次被徙封迁至陈地(今河南省淮阳县)为王。九个月之后,即232年11月,曹植在忧郁中病逝。
按常理,曹植应该葬在其最后的封地,为何会葬于东阿鱼山呢?曹植曾自述:后半生最幸福的时光,便是在东阿的短暂岁月,因此他的愿望便是死后葬于东阿鱼山。其子曹志为完成父亲遗愿,在曹植死后运送他的灵柩回鱼山。因为害怕灵柩颠簸,便舍弃车马而以人力抬着徒步行进,致使曹植病逝四个月之后,即233年3月才得以安葬。
民间一直流传着“破开曹子建,富了九州十府一百单八县”的传说,“九州十府”在清朝时期隶属山东。而事实上曹植墓仅占地80公顷,陪葬品近乎寒酸。那么,1700多年后,曹植墓何以浮出水面?东阿县文物管理所所长刘玉新讲述了一段当时启动考古挖掘的逸事。
1951年春,原平原省委有关领导在视察鱼山段黄河时,巧遇一孩童玩耍一柄古佩剑,上面刻有“曹子建”铭文,遂说服家长上交。这把佩剑也开启了考古人员对曹植墓保护性挖掘的序幕。同年6月,由省、地、县三级考古人员组成的工作队开始了曹植墓发掘工作。墓封土为冢,墓室为砖的结构,采用三横一竖砌法,墓顶、封门墙及甬道口用砖平砌封堵。破土打开第一道墓门发现,棺木置于前室中部,为单棺,棺内铺垫三层,下层为厚约3厘米的木炭灰,中层为豆粒大的朱砂,上层为剪成日、月、星形的云母片。尸体已腐朽,仅存部分骨骼。周边散落王冠金雕(帽花)一枚、坠珠三颗、玛瑙两粒、玉带挂钩一副、金质佩剑锁链一挂。除去随身配饰,墓室内出土的132件文物中,陪葬品多为素纹陶器。包括灰陶制作的全套灶具,陶鸭、狗、鹅、鸡、猪等模型冥器。其中三件陶罐的肩部戳印“丹药”二字。在出土玉器中有一套四件光素无纹青玉质玉佩,算是曹植墓出土稍显体面的陪葬品。除玛瑙和3件玉璜放置于前过道封门墙内侧外,余均放置于棺木两侧。
面对诸侯王如此简陋的墓葬,大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不过考古专家认为这一点很符合曹植的形象,这与曹魏时期普遍实行薄葬,以及曹植后期经济状况较差有关。根据墓室中器物的零乱状推测,该墓早年曾被盗过。因为在墓中还发现一个没有上釉的豆绿碗,应为明初期民窑烧制,初步判断是盗墓人丢下的。当时挖掘出的文物全部由平原省(今河南新乡市)文管会的工作人员带走。随后,这批文物移交北京中国历史博物馆,并在1952年展出于故宫午门。1984年,经协商,大部分文物归还给东阿县政府。
王侯墓冢最受争议的是真假。其实,在漫长的岁月里,围绕曹植墓所在地一直有争议。关于曹植墓的所在位置,史上记载的共有四处。一处是河南淮阳“思陵冢”,一处是河南七步村曹植墓,还有一处是合肥“八斗陵”。虽然以上三处都有依据,但学界公认东阿的曹植墓是真正的曹植墓冢。这不仅是根据有正史地位的《三国志》记载得出的结论,出土文物也提供了强有力的佐证。1977年3月,东阿县文物普查组工作人员在曹植墓门处墓壁中,发现一块青色铭文砖。砖的三面有铭文,共六行,上有汉字计56个,标明此为“太和七年”兖州刺史侯昶遣200多个兵士为曹植营建此陵。铭文砖的发现让学术界和民间争议多年的曹植墓的位置所在地终于一锤定音。
恋甄洛登临作赋
遇渔姑谱就佛音
曹植与曹丕争夺皇位失败后,一直处于一种苦闷的状态。作为建安文学的代表人物,尽管他才华横溢,相比精于政治算计的兄长曹丕,曹植缺乏逻辑思维能力,常常率性而为,充满了理想主义,因此注定了坎坷的命运。
据《三国志·曹植传》记载,曹丕之所以想除掉曹植,除皇位之争且嫉妒其才能外,还因一个名为甄洛的女子。甄洛为名门之后,在曹丕称帝后成为他的皇后。然而在她没有嫁到曹家之前,曹植已经为她的美貌所倾倒。虽然后来曹丕抱得美人归,可是由于长年出征打仗,使得留在邺城的曹植与嫂子相处的机会更多。尽管二人日久生情,曹植却始终未越雷池一步,只是把这份纯洁无瑕的爱情藏在心里。黄初三年(222年),甄洛香消玉殒,曹植闻讯伤心欲绝,彻夜不眠挥笔写下传世经典《感甄赋》。
被封东阿王后,曹植因思念甄洛过度,整天借酒浇愁,酒醒之后便登临鱼山一块状似卧羊小憩的突兀大青石,后人称之为羊茂台。在民间有一段美丽的传说。相传当年曹植上任东阿,因水土不服身染重病骨瘦如柴,被一个叫渔姑的姑娘以阿胶熬浆救治。渔姑精通琴棋书画,乃玉皇大帝的义女,掌管天下的鱼族,因欣赏曹植的才华下凡至鱼山。从此在羊茂台光滑的石面上,渔姑弹琴,曹植吟诗,浪漫而温情。一日,在与渔姑游鱼山行至一洞中休息时,忽闻空中传来清扬哀婉的梵音,曹植静静地聆听。蓦然之间,一股创作的冲动涌上心头。曹植“摹其音节,写为梵呗”,并撰文制音为《鱼山梵呗》。自此中国人有了自己的佛教音乐,从西域、印度传来的梵音开始用汉语咏唱,曹植也因此被视为中国佛教音乐的始祖。谁知惬意的日子还没过几天,玉皇大帝派天兵将渔姑捉回天庭。曹植为怀念渔姑,便在鱼山顶上修建了一座金碧辉煌的渔姑庙,并为渔姑塑了金身,曹植亦在渔姑庙附近的羊茂台上,搭草房居住陪伴渔姑。今天,在鱼山一处石壁上镌刻着“闻梵”两个红色大字,洞口镌刻“梵音洞”。
梵呗之声,究竟是何曲调,传说没有描述。让人没想到的是,1996年“日本东寺中国鱼山参拜团”一行11人来到东阿县鱼山,参拜曹植陵墓,竟然演奏曹植创作的“鱼山呗”。原来,“鱼山呗”在唐代经由高僧带到日本世代传承。日本京都鱼山之名,就是因东阿鱼山而来。现有一方石碑立于曹植墓南侧,记述了这段历史,杭世骏所著《三国志补注》等史籍也有记载。曹植平生多才多艺,不仅擅长诗词歌赋,还有一身“胡五椎段”“跳丸击剑”的技艺。而据东阿文史专家研究发现,东阿阿胶、东阿杂技均与曹植有关。
魂归鱼山安息地
曹植后人今成谜
2009年末,安阳市抢救性发掘了一座东汉大墓。经权威考古学家和历史学家考证,认定为文献记载的“曹操高陵”,这使得曹植墓的关注度也陡然升高。在有关曹操墓的真假之辩中,有专家提出,以曹植遗骨做DNA鉴定“辨骨认亲”,来确定安阳“曹操墓”的墓主身份。可惜曹植遗骨早已下落不明,做基因鉴定已无可能,有学者便提出寻找曹植的后裔。就这样,媒体人和一些学者纷纷前来,希望能找到曹植的后人,一时间不大的鱼山村变得车水马龙,人声鼎沸。而令人疑惑的是,鱼山村以房姓居多,曹姓人家只有两户。曹洪群是两户曹姓人家之一,另外一家是他的哥哥。据曹洪群说,他并不是鱼山的原著居民,听老辈人讲,他们是清朝中期从附近曹庙村搬迁来的,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曹植的后人。既然不是原著居民,那曹洪群的祖先是从哪里搬迁来的问题也一直困惑着他。他说:“曹子建在东阿待了三年,是东阿王,不可能不留下后代。”
提到曹庙村,不得不提当年曹植墓发掘时的往事。据当年曾亲临挖掘现场的村民介绍,当政府挖掘曹植墓的消息传到曹庙村时,坚信自己就是“曹植后人”的二十多位老人曾气愤地来到发掘现场想阻止挖掘。后来考古工作者查阅他们的家谱后,断定他们跟曹植并非一支,并告诉村民“考古发掘不是破祖坟,是抢救性保护”,老人们才最终同意发掘。据说考古队员还从挖出的文物中拿出几件陶器送给曹姓村民做纪念,后由村民曹可笵带回曹庙村。
曹庙村位于曹植墓南约1.5公里处,全村220户村民,其中曹氏族人约占90%,因此曹氏族人认为自己便是曹植后裔。76岁的曹可书老人说:“我们有完整的族谱为证,我愿意自费到上海做DNA鉴定,证明我们村曹族姓氏是曹植后裔。”
出生在曹庙村,退休前在东阿党校工作的曹贞常年研究曹植墓,他对曹可书的说法并不认可。据他介绍,《三国志》等史料有记载,曹植只在东阿任职3年,其家眷没来东阿。从曹贞提供的家谱看,曹庙村的曹姓族人是明洪武八年从登州府文登县铁板桥村迁来的,到他这已经19辈,距今才有六百多年历史,这一点已经在北大林的祖坟碑上得到证实。事实上,三国两晋南北朝期间,我国民族融合非常普遍,居民迁徙频繁。曹操从唐朝时期开始被丑化后,很多曹氏后人甚至不愿提及自己的身世,不断迁徙流转。曹贞推测道:曹植后人迁徙到长江下游地区的江苏、浙江、安徽等地的可能性更大。
曹贞曾用一年多时间潜心研究,释读了曹植墓的“隋碑”。隋碑立于隋开皇十三年(593年),原立于曹子建庙内。石碑上有931字,楷篆隶并行。碑文中有“十一世孙曹永洛”七个字。隋碑记载了曹植十一世孙曹永洛在北齐皇建二年(561年)奏请孝昭皇帝建立曹植灵祠、进行祭祀的情况。
从曹植去世的232年到曹永洛奏请建立曹植灵祠的561年,三百多年间曹氏后人经历了哪些辗转迁移已无从得知。但曹贞认为,北齐治所在邺,曹永洛应当是朝中官员,所以,曹永洛肯定居住在邺这个地方。曹植死后,他的儿子曹志任济北王,治所在今长清,那里是否有曹氏后人还需考证。曹植选鱼山为长眠之地,难道在鱼山附近没有他的后人?纷扰的历史悬疑,让曹贞百思不得其解。
多年过后,曹植墓已经成了当地规划开发的景区,1996年11月,被国务院公布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2021年10月,入选山东省考古学会承办的“山东百年百项重要考古发现”。今天,曹植墓前独留一方珍贵的隋代石碑,记述了曹植的生平及事迹。碑文书体,篆隶楷三体相杂,结体险峻,气韵高迈,笔力雄齐,是书法史上承上启下的重要艺术作品,具有很高的艺术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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