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剧《燕翼堂》剧照。
刘晓浦、刘一梦革命事迹纪念馆。
刘一梦被捕场景还原。
□冬华
太阳社骨干
刘一梦,出自蒙阴县垛庄镇的燕翼堂刘氏家族,名曾容,笔名一梦,又名大觉,1905年出生。他生性聪慧,自幼爱好文学,熟诵唐诗三百首,高小毕业后,他考入临沂山东省立第五中学就读,接触到反帝反封建的新思想、新文化。1921年,他考入济南商业专科学校,后又考入国立东南大学文学系。
1923年,中国共产党领导设立的培养革命干部的高等学校——上海大学创办,陈望道、邓中夏、瞿秋白等先后到校主持校务或担任教师。为追求真理、向往光明,刘一梦和叔叔刘晓浦转入上海大学,同年他们加入中国共产党。“五卅惨案”后,他们深入工厂、学校,声讨英、日帝国主义的侵略罪行,组织救济受难同胞。
刘一梦从小酷爱文学,他较早加入了太阳社,并成为社内党组织负责人之一。
太阳社是1927年秋在上海组织成立的文学社团,其主要成员是第一次国内革命战争失败后,从实际斗争中转移到上海从事文化活动的共产党员。他们有相似的斗争经历和共同的思想基础,在文学主张与创作上,积极提倡革命文学,反映工农大众的生活与斗争,反对国民党的文化围剿。
正是在这段时间,刘一梦开始在《小说月报》《莽原》半月刊、《太阳月刊》等杂志上发表小说,他是中国从事无产阶级文学创作最早的实践者之一。
刘一梦最早发表的文学作品是《斗》,刊登于郑振铎主编的《小说月报》(1927年第18卷)。这篇小说的故事情节很简单,写的是Y县的豪绅南宅二大人、葛庄袁三爷,因争办牛头税而引发了钩心斗角；在描述二者明争暗斗的过程中,县长的腐败无能,皂吏的狐假虎威,劣绅的颐指气使,帮闲的奸猾诡诈,都被勾勒得神形兼备,显示了这位初出茅庐的青年作家不凡的实力。
《斗》是20世纪20年代末革命思潮的微观反映,其原型为山东省沂水县发生的牛头税之争,与清末民初沂水县形成的三角权力结构有关。
1927年7月25日,刘一梦完成《谷债》,发表在当年《莽原》半月刊(第2卷第17期)上。这篇文章文笔细腻:“催租子的赵太爷紫黑色的脸上发威严的光,像一个吸足血的臭大虫……秋天午后的太阳,炎炎的光辉依然晒得人有些昏沉；正忙着收获的农夫,汗流气喘地往场里担送田里割完的谷子,担在紫黑色肩上的扁担被重量压成了弓形,口中不住地发出一种疲困的‘呵——咳’声音。场里满堆着黄青色的谷堆,杂乱有如蓬松的头发。”
1927年10月1日、10月21日,刘一梦又发表了《沉醉的一夜》《工人的儿子》。1928年上半年,刘一梦完成并发表了《车厂内》《雪朝》《失业以后》和《暴民》四篇短篇小说。此外,在《太阳月刊》二月刊上,刊登了一则上海春野书店新书预告:1928年2月份出版《霓》,刘一梦著。很可惜,我们至今未见到此书,或许该书后来并未出版。
《工人的儿子》《车厂内》《失业以后》均以工人罢工作为描写对象,是刘一梦在国民革命时期参与组织工人运动的坚实生活基础上创作的作品。刘一梦的小说通篇不提革命,甚至也不交代时代背景,只是选取生活中的一角,致力于刻画生活在其间各种人物的悲欢离合,以人物鲜活的切身感受,展现那个时期的真实现状。
关于刘一梦的文学史地位,有研究认为:“刘一梦是中国无产阶级革命文学最早一批实践者,早在1927年7月就开始了旨在反映工人斗争与农民运动的小说创作,比一般在1928年初倡导革命文学热潮中开始执笔的作家早半年左右；而且与某些主观臆造的作品不同的是,他以自己的切身体验而创作的作品,富有真实性与感召力。”
得到鲁迅好评
1929年,作为太阳社丛书之一,刘一梦的短篇小说集《失业以后》由上海春野书店出版,成为他为数不多流传于世的文学作品。这本书收录了《失业以后》《工人的儿子》《谷债》《雪朝》《车厂内》《斗》《沉醉的一夜》《暴民》八篇作品。
出人意料的是,小说集得到了鲁迅的好评。鲁迅在《我们要批评家》一文中写道:“这两年中虽然没有极出色的创作,然而据我所见,印成本子的,如李守章的《跋涉的人们》、台静农的《地之子》、叶永蓁的《小小十年》前半部、柔石的《二月》及《旧时代之死》、魏金枝的《七封信的自传》、刘一梦的《失业以后》,总还是优秀之作。”
不过,鲁迅似乎并不知道刘一梦是太阳社作家,认为像《失业以后》这样的作品,是“每一个文学团体以外的作品,在这样忙碌或萧闲的战场,便都被‘打发’或默杀了”。
除鲁迅外,有“革命文学第一声”之称的作家蒋光慈也对《失业以后》青睐有加,称刘一梦是“最早地描写了中国产业工人的形象”。蒋光慈1930年编选的《中国新兴文学短篇创作选》,不仅把刘一梦的《失业以后》收录其中,而且还将《失业以后》作为该书的主标题。
《失业以后》所收集的八篇作品中,有一篇比较特殊,写的是革命者的流浪生涯,这就是《沉醉的一夜》。这是一篇纪实性的文学作品,作者侧重描述了“四一二”大屠杀之后,处于革命低潮中的革命战士的心境。刘一梦用第一人称的叙述方式,讲述在上海的经历。其中,可以看到不少当时的真实场景:“我照例是睡得很晚,而况又加以楼上簌簌地落尘土,加以隔壁的烟气的发送,更使我不能安寝。”
在这篇作品中,刘一梦表现了对革命必胜的坚定信心和叛逆本阶级营垒的决心。当时,刘一梦的母亲在给他的信中叮嘱:“容儿,我每天担心你,悬念你。我知道你是个性情热烈的人,你千万不要干那种危险的事情,加重了我的忧虑!你父早亡,兄弟中你为年长,你当念我扶持你们的苦心,必须在外慎重做事……”
母亲的担忧是可以理解的,对此刘一梦的回答是:“是的,母亲为我尽的苦心,我都深切地感到,深切地了解,但是母亲,我负了你这片期望我的苦心了!我已经认识了社会,认识了自己,我一定就这样干,这样在险难的社会上干去!”
刘一梦不但自己坚定革命道路,也希望家人觉醒,率领他们奔向革命:“我每想——时时想——把他们都领到外地,在这混乱的社会上,去踏着鲜红的血迹,走向光明的前途。”
虽然《失业以后》印刷出版过,但由于敌人的禁毁和岁月久远等原因,原版的《失业以后》已很难寻找。为了再现《失业以后》一书的真实面貌,传承革命烈士刘一梦的文化成果,2012年,蒙阴县委党史研究室组织力量,对上世纪80年代以来陆续搜集到的各式资料进行对照,做到了互相印证、去伪存真,并且请刘晓浦的长孙刘长琨给予指导并作序,增加了相关资料,于2014年1月份正式出版发行。
用文字战斗
1928年,日本帝国主义借口保护本国侨民,占领济南,制造了骇人听闻的五三惨案。刘一梦满腔愤怒地写下诗歌《国殇》:“国之勇士啊,你浴血疆场,壮哉,举国褒奖/我善良的同胞啊,你惨遭涂炭,悲乎,倭寇丧天良/你家住东洋,却据我鲁疆,你不是豺狼,却胜似豺狼/虎毒不食子,同类不两伤,你,腹中没有人肠/‘五卅’血未干,‘五三’血又淌,国仇家恨,刻骨难忘/来啊,杀豺狼,毁家誓死到沙场!”
此后,刘一梦和其他数十名进步作家,公开发表了《中国著作家文艺家自由联合对济南惨案的三个宣言》,向全中国、全世界人民揭露日本帝国主义的罪行,号召全国人民用自己的力量洗雪国耻,维护民族尊严,争取民族解放。
1929年2月,刘一梦任共青团山东省主要负责人。为团结教育广大青年学生,他利用《济南日报》版面创办了《晓风》周刊。刘一梦兼任该刊主笔,以“大觉”为名,先后发表了《论新现实主义》《当前文艺运动之趋势》《论文学上的现实主义问题》等文章,团结了大批进步青年。
同年4月,刘一梦被叛徒出卖,不幸在济南被捕。敌人如获至宝,妄图从他身上打开缺口,得到山东党员、团员名单,对他软硬兼施、威逼利诱,从封官许愿到使用酷刑,无所不用其极。刘一梦却始终守口如瓶,并斩钉截铁地说:“你们看太阳是从哪边出来的?”
燕翼堂家人为营救刘晓浦、刘一梦,变卖良田1200亩,由刘云浦携带金银珠宝、古玩字画多次到济南疏通关系。1931年去探监时,刘一梦说:“要我们放弃真理,背叛组织,出卖同志,这绝不可能!”
也许他早就预见了自己的命运,也许他早已准备迎接这样一种人生结局,他在小说《雪朝》结尾处,曾有这样一处描写:“霎时,他们都睡在雪地下了,腿还颤动着,像要挣扎的样子。朝影射着在他们的身上,洁白的雪地沾浸上了他们头部流出的鲜血。他们还直睁起眼睛向着太阳的冷凄的红光……”
“孩提始学三字经,私塾写过念奴娇。三九初经风霜雨,十年一梦似逍遥。探索上下沪上行,求真半岛拉黄包。狱中不屈唱大风,泉城昂首逞英豪。”这是刘一梦所作的《诀别诗》。
1931年4月5日,邓恩铭、刘谦初、刘晓浦、刘一梦等22名中国共产党员在济南纬八路刑场英勇就义,史称济南“四五”烈士。当时,刘一梦仅26岁。2018年9月30日,位于孟良崮战役纪念馆前200米的刘晓浦、刘一梦革命事迹纪念馆建成开放,成为后人缅怀先烈的重要阵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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