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1日至5日,法国总统马克龙到访加蓬、安哥拉、刚果(布)和刚果(金)四个中部非洲国家,这是他第18次访问非洲大陆。在这之前,马克龙还于2月27日在爱丽舍宫发表题为“我们的未来:法国-非洲关系”的演讲,阐述法国与非洲的“新伙伴关系”。这被认为是法国在非洲陷入不利形势后,马克龙对非政策“转型”的第一步。
记者 赵恩霆
频遭“逐客令”
在2月27日的演讲中,马克龙宣布将大幅削减法国在非洲的驻军,他强调这并非撤离,而是将重点转向军事培训和提供武器装备。按照马克龙的说法,法国现有在非洲的军事基地是“历史遗产”,今后将对其进行“非洲化”,由法国和相关国家共同管理。
这被认为是法国在非洲陷入不利形势后,马克龙对非政策“转型”的第一步。
从上月开始,法国开始从西非国家布基纳法索撤离400名特种部队士兵。去年9月,这个国家发生一年内的第二次军事政变,布基纳法索军方两次政变的理由都是“政府未能遏制与‘伊斯兰国’有关的恐怖活动”,之后该国与法国关系进一步恶化。今年1月初,布基纳法索宣布驱逐法国大使,随后又向法国驻军下达“逐客令”。
法国与布基纳法索在2018年签署协议,允许法军在布基纳法索打击叛乱分子,但法军并没有取得令布基纳法索满意的成果,当地反法情绪高涨。与布基纳法索类似,马里近些年来也持续面临严峻的反恐和叛乱形势。2013年初,当时的马里政府无力应对北部分离武装攻势,遂向法国求援,后者启动代号“薮猫行动”的军事行动。
法军帮助马里迅速收复失地后,法国在2014年进一步扩大在非洲萨赫勒地区的反恐行动,代号“新月形沙丘”。萨赫勒地区是撒哈拉沙漠南侧边缘、西起大西洋沿岸、东至红海海滨的一条长约3800公里的狭长地带,自西向东横跨塞内加尔、毛里塔尼亚、马里、布基纳法索、尼日尔、尼日利亚、喀麦隆、乍得、苏丹,南苏丹和厄立特里亚等国。
在法国推动下,马里、尼日尔、布基纳法索、乍得、毛里塔尼亚组建萨赫勒五国集团,并于2017年组建联合反恐部队。同年初,法国-非洲峰会在马里举行。2017年5月,马克龙就任法国总统不到一周便访问马里,足见当时两国关系之火热。
法国在萨赫勒地区中西部国家的驻军最多时超过5000人,每年为“新月形沙丘”行动支出6亿欧元,但反恐成果并不理想。2017年,萨赫勒地区极端组织针对平民的袭击占所有暴力活动的20%,到2021年达到42%。
法国长期驻军以及安全形势持续不稳,引发马里民众不满。2020年8月和2021年5月,马里发生两次军事政变,军方掌控的马里过渡政府与法国的关系急转直下。去年1月,马里驱逐法国大使,宣告两国关系破裂。随后,法国开始从马里撤军,去年8月中旬最后一支法军撤离。
从马里和布基纳法国撤离的法军,有很大一部分被调往邻近国家尼日尔部署。按照法国军方的说法,法军撤离马里后,仍将在萨赫勒地区保留2500名士兵,其中超过1000人部署尼日尔。此外,法国在乍得也有大量军事存在。
急于挽回颜面
由于殖民历史的原因,法国在西非和北非地区拥有传统影响力,该地区国家与法国在政治、经济、能源和文化上保持着紧密联系。过去20多年来,法国先后在非洲发起至少10次军事干预行动,非洲一直在法国外交中占有重要地位。
法国在西非的反恐行动,离不开与萨赫勒五国集团的合作,其中马里、尼日尔和乍得可谓支柱。此前,法军在当地设有一个大型综合作战和后勤基地、两个临时行动基地。
但2021年4月,法国在萨赫勒地区的重要盟友、时任乍得总统代比在前线指挥军队与武装组织作战时负伤去世,给地区反恐形势蒙上一层阴影。去年马里与法国决裂后,宣布退出萨赫勒五国集团,令法国的军事行动和对非外交遇挫。
此外,法国还曾提议欧洲国家组建特遣队,参与萨赫勒地区的反恐行动,但包括德国在内的欧洲主要国家均未积极回应,最终法国、爱沙尼亚、瑞典等国组建的“塔库巴特遣队”在2020年7月开始在当地协助打击极端组织。
去年法军完全撤离马里之前,马克龙在去年7月底进行了连任后的首次非洲之行,到访喀麦隆、贝宁和几内亚比绍。当时,法国总统府爱丽舍宫表示,马克龙此行是为了确保法国与非洲恢复关系过程的连续性和稳定性。马克龙也表示,与非洲国家建立关系是他第二个总统任期的优先事项之一,将重新审视法国在非洲的军事部署,在较长时期内与非洲军队建立更紧密联系。
马克龙曾表示,他打算“每过六个月或更长一点时间”就访问一次非洲。布基纳法索与法国“翻脸”,或许加速了马克龙重新定位对非关系的进程。不过,他在2月27日的讲话中强调,法国不是未能成功遏制萨赫勒地区武装分子的“替罪羊”,法国也并不能解决非洲的所有问题。
宣示对非政策“转型”后随即访问中部非洲四国,可见马克龙修复法非关系、显示法国对非影响力之迫切。在访问加蓬期间,马克龙还出席了旨在推动国际社会对热带雨林生态价值认识和保护的“一个森林”峰会。加蓬所在的刚果盆地拥有仅次于亚马孙地区的世界第二大热带雨林,参加这一峰会也符合法国一贯积极参与应对气候变化的姿态。
另外,马克龙还在2月27日的演讲中谈及非洲面对着“史上前所未有的局势”,包括安全、气候变化以及人口等领域的挑战,他宣称必须为非洲国家提供一个可期的未来,呼吁在非洲的教育、卫生、就业、能源转型等方面进行大规模投资。
影响力之争
在2月27日的新对非政策演讲中,马克龙还表示将促进与非洲的经济和商业联系,他提到一项新经济计划,目的是增加法国对几个非洲国家的初创企业的投资,同时鼓励法国企业家和大集团大力参与进非洲的经济竞争。
“非洲已经成为经济竞争之地,法国经济界必须觉醒。”他说,“几年前还没有出现在非洲、相对法国也没有优势的国家,对非洲的影响力正在变得越来越大,原因只是它们在认真对待非洲国家。”马克龙这番话,显然与俄罗斯近年来扩大对非影响力有关。据报道,他在讲话中含蓄地提到了俄罗斯私人军事承包商瓦格纳集团。
马里两次军事政变后,遭到法国和西非国家经济共同体(西共体)制裁,切断了马里与西非地区的贸易和资金往来。2021年11月,马里曾向俄罗斯求援以稳定国内局势,获得俄方积极回应。去年5月,马里外长访俄期间表示,马里与俄罗斯的合作产生良好效果,“在俄罗斯帮助下,马里能够独立进行侦察,有能力应对空战。马里境内的军事行动完全由马里本国武装部队进行协调。”
去年,俄罗斯曾向马里提供过武装直升机、战机等武器装备,并派出军事培训团队。去年10月,俄总统普京也与马里过渡总统戈伊塔通电话商定继续加强合作。俄罗斯将于今年7月在圣彼得堡举办第二届俄非峰会,为此,俄外长拉夫罗夫去年7月先后到访埃及、刚果(布)、乌干达和埃塞俄比亚,彼时马克龙也正在访问非洲。
今年1月,拉夫罗夫先后访问了南非、斯威士兰、安哥拉和厄立特里亚；上月初,拉夫罗夫短时间内再赴非洲,访问了马里、毛里塔尼亚、苏丹等国。
去年12月,布基纳法索总理德坦贝拉访问了俄罗斯。按照俄外交部的说法,此访意在加强两国关系,巩固在西非地区打击极端组织的合作。布基纳法索过渡政府总统特拉奥雷曾说,该国与俄罗斯的伙伴关系必须得到加强。
除了俄罗斯,美国也在加大对非外交攻势。去年8月,美国常驻联合国代表格林菲尔德访问乌干达、加纳和佛得角,美国国务卿布林肯同月到访南非、刚果(金)和卢旺达,去年12月美非峰会在华盛顿举行。今年1月,美国财长耶伦访问塞内加尔、赞毕业、南非；美国常驻联合国代表格林菲尔德访问加纳、莫桑比克、肯尼亚和索马里。
对法国来说,非洲是马克龙必须维护和巩固的外交基本盘之一。在俄乌冲突背景下,非洲正成为俄美争夺影响力的新“战场”,而这势必将影响甚至削弱法国调整和重构法非关系的进程。
在此次非洲之行的最后一站刚果(金),马克龙在与该国总统齐塞克迪的记者会上遭遇外交场合罕见的尴尬一幕——两人直接吵了起来:马克龙声称法国对刚果(金)东部动荡现状没有责任,还指责刚果(金)政府无能；齐塞克迪则回击称,法国必须停止对非洲“居高临下”的态度,把非洲视为“伙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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