涿州西丁小学附近,两位居民被皮筏艇救助后,走出积水区。
受台风影响,涿州7月29日以来经历强降雨过程,此次全市平均降雨量在398毫米。此外,涿州有多条河流汇入,北拒马河上游来水最大洪峰达到4500立方米/秒,琉璃河和小清河这两条河来水也超过3000立方米/秒。虽然目前降水已经结束,根据预测,后期涿州仍有3亿到4亿立方米的水要过境。
文/片 记者 郭春雨 时培磊 李岩松 张锡坤
洪水围城
水位涨得太快了。
平时的日子里,北拒马河是涿州的母亲河,这条顺涿州而下的河与大石河、小清河汇合后,南折流至白沟镇,以常年不断流而滋养了附近的村镇。
如今,这条河的很多河段已经分不清了——河里不断溢出来的水流向了附近的村庄和田野,所经之处都是茫茫的一片洪水。附近沿街的村庄,几乎家家户户门口都堆放着简易的沙袋,紧紧闭着大门。但这些抵抗在洪水面前显得太过无力,水流没过沙袋、没过台阶,形成了一条平平整整的无边大河,肆无忌惮地漫向每一个方向。
沿途村镇的部分居民已经转移,只留下空空荡荡的房子以及一些家畜,“据守”着被洪水撕咬的村庄。
涿州市里的情况并没有好多少。水好像无穷无尽一样,一波又一波地漫过来,城市的排涝系统已经功能饱和,街道盛不下的水淌进居民的家,车、家具、锅碗瓢盆、鞋子全部浮了起来。
8月2日下午,天气闷热得让人难受。82岁的刘大爷站在路边,背着手,看着原本是街道的“河”。
“活这么大岁数,第一次见这样。”刘大爷有点耳背,听不太清记者的问题,只是一遍遍给记者讲这条“河”的深度。
“街中间的护栏都淹了。不能下水,深的地方得四米了。”刘大爷说,水涨得快,快得人害怕,“眼看着水慢慢往上涨,几分钟就从脚脖到了小腿”。
刘大爷的家很幸运,建在坡地上,相当于平面两层楼的高度。刘大爷平时总觉得这里不好,上下台阶都累人,没想到在洪灾面前能够抵挡住一波波拍过来的洪水。
雨是从7月29日开始下的。在刘大爷的印象里,涿州很少下这种来势汹汹的暴雨。不过夏天的雨本来就多,下一整夜也不稀奇。7月29日16时,涿州市气象灾害防御指挥部办公室启动重大气象灾害(暴雨)Ⅰ级应急响应。但那时,乡亲邻里没有一个意识到这场暴雨能产生这么大的危害。
谁也没想到,这场大雨能够持续这么久时间。7月29日8时至8月1日11时,涿州市全市平均降水量355.1毫米,最大降水量为两河村435.7毫米,多个乡镇、街道降水量均超300毫米。
同样是土生土长的涿州人,今年52岁的王娟回忆,小时候也遇到过这样的大水,当时水进到家里没过了脚踝,父母带着他们兄弟姐妹几个用盆子往外排水。但那时候的洪水,来得快消得也快,也就是一天时间水就能退下去,不像这次,雨都已经停了两天多了,水非但一点儿都没见少,看着似乎还增多了一些。
在涿州人心里,洪水是距离自己特别遥远的事。涿州虽然水系多,但这些年一直相对平稳。也正因为如此,此次遇到这么大的洪水,很多涿州人完全没有任何准备。
连锁反应
暴雨给城市带来的不仅是洪水,以及一眼可见的交通阻断,还有一系列连锁反应。
一些商铺的灯“啪啪”地闪着火花灭掉,城市大面积停电了。有些受灾的居民第一时间抢订宾馆,城里稍微好一点儿的宾馆都显示客房已满,而没有住满的酒店,打电话过去都是“没水,没电”。
随着暴雨停歇,电陆陆续续开始供应或者间歇供应,但供水一直没有恢复。为了供居民用水,政府提供了一些水车。市区人民医院的洗手间外,排起了取水的长龙。
水桶、大瓶子、厚实一点的塑料袋,家里能装水的东西基本都用上了。下班时间,排队取水的队伍足足有一百米长,很多居民不好意思打太多,基本上就是一天的生活用水。
整个涿州都在省水。饭店里为了不洗碗,都改成了一次性的餐盒,虽然这会增加成本。洗澡成了奢侈的事,天气闷热异常,但珍贵的水肯定不能用来洗澡,只能用来满足做饭等最基本的生活需要。
一个排队打水的阿姨说自己已经十分幸运了,因为家里没有被水淹,“你看看医院的走廊上,都是人,很多都是家里被淹的。”
这话很快得到了验证。因为没有找到宾馆,记者询问医院的保安哪里可以住宿,保安十分热情地让记者去医院走廊的躺椅上睡,“你去就行,大家都在那儿,很安全。”
安全,是洪水来临后要考虑的首要的、最关键的因素。道路上的积水不知道有多深,有时候刚走到路上,路面的积水只在脚踝往上一点,感觉不到水的流动。走了一阵儿水就没过膝盖了,还有种“浪花拍过来的感觉”。
路上停满了车,高架桥上也停满了车。有些司机胆子大,不听劝,在路上涉水行驶,车熄火停在了路中间,人跑出来了,但水流很快就没过了引擎盖。
水中漂着塑料袋、绳子、各种垃圾。每一步需要非常小心,以免被绊倒。很多涿州人很快就学会了看水流:水流看着不对劲儿的地方,可能是下水井盖没了。
志愿者小王跟记者抱怨,就在2日晚上,她快到家时水里突然冲过来一块尖锐的铁板,她躲避不及,腿上被割开了一道伤口。不仅如此,小王还发现小腿上多了好几块青紫,她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撞伤的。
城市的积水路段,冲走的井盖是隐患。在乡间,水流中裹挟的物体更多,也更危险。在白沟的一条省道上,一家棺材铺被冲了,散着的木板在水中浮浮沉沉。
临时“家园”
在小城被洪水包围的这几天里,人们的日常生活迅速发生了变化。很多居民的家被淹了,在政府的组织下,住进了附近的临时安置点。
涿州的职教中心地势高,没有被此次洪涝灾害影响,是此次涿州市最大的一个安置点。更重要的是,放暑假了,这里有足够的空间,可以安置被洪水侵袭了生活的居民。
安置点是7月31日晚上启用的,居民王常克跟老伴第二天就来了这里。王常克家在码头镇,村子里的水深有3米,全村居民几乎都受灾了。
“7月31日晚上就开始发洪水了,一个多小时,院子里的水就涨到了堂屋里。”王常克的孩子都在城里,只有他跟老伴在家。王常克的一条腿年轻时受过伤,老伴喊邻居搀着他爬楼梯到了二楼,又从二楼爬到邻居家的屋顶,在屋顶等了半天后,等到了救援人员的皮筏艇。
“我一直跟她说,要是洪水再涨,就别管我了,自己逃命去吧。”王常克说,水涨得太快了,没到小腿的时候真觉得这次可能会逃不掉了。老伴还想多带点家里的东西,但最后只收拾了一点孩子送的首饰。全部家具,包括一台今年刚买的落地空调,都泡水了。
“孩子送的,花了6000块钱的新空调,都没舍得开几回。”王常克的老伴在旁边心疼地说,“太沉了,搬不动,要不挪到桌子上,说不定还能用。”
在职教中心,有专门的餐饮企业保障安置群众的一日三餐,同时这里也准备了基本生活物资。王常克说,日常大概能有两菜一汤,管饱。天气热,但学生宿舍里有风扇,大概8个人一屋,洪灾面前能有地方住、吃上饭,心里就很知足了。
已经连轴转了三天,职教中心党总支书记韩雪松眼睛里满是血丝。他告诉记者,目前,这里已经安置了2000多名受困群众,再加上服务的教职工和安置的救援人员,学校里目前有3000多人。
“我们号召师生来做志愿者,很快就集合了300多位志愿者,大部分都是学校的老师。”韩雪松说,学校也是第一次面对这种情况,只能是尽最大力量做好后勤保障。有些学校老师自己家都受灾了,但没有人喊累,更没人往后退。除了吃饭、住宿,职教中心学校本身的医务室也有医护人员在岗值守值班,为群众提供医疗保障服务。
酒店早早预订满了,安置点的容纳人数也有限。注意到仍有很多人滞留在外,不少居民自发成立了志愿者团队,提供一些志愿服务信息。
“涿州市高铁友铖幼儿园可以容纳200名救援队员,目前安排了50人,还能安排150人,地址:牛津西边,后塘村富民街高铁友铖幼儿园,请扩散”“北凯健身俱乐部位置,高铁狮子城。还可接纳15人的救援队住宿。”“政法街几何机器人,可为救援人员提供休息场所(20—30人)现情况:有电有水,无法洗澡,可提供牙刷、牙膏、被褥”……
洗浴中心、学校、咖啡馆、购物广场、办公楼,甚至球馆,都被临时开辟成安置点,很多群众自费购买了食物、水和药品,送到这些临时“家园”。
“现在是最难的时候,但是洪水总会退去。”一位负责登记和接收物资的志愿者对记者说,“我们涿州人谢谢所有来帮助我们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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