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春娟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多少人为此感伤。其实,不仅是叹花谢春归,而是借此表达对时光、对青春易逝的感叹。流光容易把人抛,“岁不我与”,人在永恒的四季轮换中看明白了自我生命的有限,无助又无奈,于是借落花浇一己之块垒。
人们在声声惜春叹春的遗憾中迎来了夏,就好像夏季跟花永别了一样。其实夏花也很多,且绚烂,只不过有时会被过多的绿所掩罢了。若说春天是红肥绿瘦,夏天则是绿肥红瘦。再者,不像春刚从冬的枯索中醒来那般叫人新奇,夏天,人们对花的美,对郁郁葱葱的生机,多少有些审美疲劳了。炎炎夏季,人们更爱躲在家中,不太情愿老往外跑了。
二十四番花信终于楝花。也可以说楝花是承春启夏的。当高大的苦楝树抽出穗穗淡紫色的花,就意味着夏天要到了。苦楝花细细碎碎的,很好看,散发出淡淡的清香,一年四季都美。有汪曾祺先生小诗为证:“轻花淡紫殿余春,结实离离秋已深。倒挂西风鸦不食,绿珠一树雪封门。”这是他为自己画的家乡楝实题的小诗,这幅画就挂在他故乡高邮的故居中。
蔷薇花开在春末夏初。蔷薇开花颇有阵势,连片成簇的,香飘十里。在济南,泉边的蔷薇花最好看,桥头、河边、湖畔,都可看到临水照影的蔷薇花,微风吹来,波光花影齐摇曳,真美。
立夏过后没几天,蜀葵开了。粉红、淡白,随着茎秆生长,越开越高,又名“一丈红”。蜀葵很泼辣,不挑环境,小区、街角、山中,随处可见。在老家,人们喜欢种在院门外。夏天回去,会看到很多人家门口红红火火。
五月中旬是各种菊的天下。金鸡菊、天人菊、矢车菊、小雏菊。随风俯仰,各展风情。
那种金灿灿的为什么叫金鸡菊?借助于形色小程序,才搞明白,原来花瓣的外齿边缘像鸡脚。仔细看,果真像极。佛慧山东南入口有一大片金鸡菊花海,花开时节动泉城,是藏在山中的网红打卡地。初夏时节,我去看菊时,遇到一位老先生,由他并不年轻的儿子(我猜是儿子)搀扶着,颤巍巍走进花海。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啊,这对花丛中的爷俩,让人感动。想起桑恒昌的诗:脸上长着皱纹,心中长着青春痘。人人都有看花的权利。
天人菊的花很艳丽,红色花瓣饰以黄边。花初开时是平展的,花蕊和花瓣处在同一平面,随着花瓣渐落,中间的花蕊越来越凸出,最后竟蜕变成一个个立体的圆球状,若不是和新开的花一起,会以为本就开球球花呢!
矢车菊是蓝色的,有点幽幽的味道。蓝色花不多。蓝雪花、蓝绣球、蓝色牵牛花,都好看。花也以稀为美?
为什么叫矢车菊?网上答案:矢车菊的名字源于日本,因为它的花瓣形态酷似日本儿童节悬挂的鲤鱼旗顶端装饰的箭羽形状风车部件,日语中称之为“矢车”,故此得名矢车菊。
五月榴花照眼明。趵突泉万竹园内有石榴院,院内四棵大石榴树,有上百年了。这是当年园主人的主要起居院落,取石榴多子多福之寓意。如今人去楼空,惟树长存。石榴树是很长寿的。枝干虬曲苍古,花却娇艳明媚,是夏日浓绿中的一抹亮色。
仲夏,凌霄花如火如荼。我在华阳宫,看见凌霄攀援在一棵五百多年的侧柏上,葳蕤茂盛,繁花满枝,已完全看不清原树的模样了。
6月5日傍晚,我突然发现,楼底下的粉豆花开了。粉豆花又叫晚饭花,傍晚时分开,太阳出来就闭合了。西方叫“four o’clock”,四点时分开,精准。中西方文化之差异于花名中亦可略窥一二。
粉粉的、如云似雾的是合欢花。合欢树豆科,花叶俱美,开花如绒簇。
木槿也开了。有单瓣复瓣,朝开暮落。“山中习静观朝槿,松下清斋折露葵”,王维诗句,静美。木槿是我国传统花卉,有三千多年历史了。《诗经》:“有女同车,颜如舜华。将翱将翔,佩玉琼琚”,“舜华”即木槿,女子姣好的容颜就像那初开的木槿花……木槿花可食,你尝过没?有次我和好友一起逛大明湖,她摘下一朵让我尝,有点黏滑。朋友说她小时候很皮,爬树、上房、摸鱼、掐木槿花吃……这样的童年是不是很过瘾?如今的孩子,哎,就别提了。
紫薇也开了。紫薇能开到老秋,又叫“百日红”。荷花箭已蹿出水面老高,含苞欲放。
盛夏到了。暑假也来了。
(本文作者现供职于山东财政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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