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岛孤悬处,风浪间、英雄驻此,度年无数。谷戍烽烟传青简,景钟功名谁妒。震云天、声威如虎。士心不改当年誓,意犹在、志情本如故。精神灼,似前度。
汹涛历卷萧萧树,世情换,征鸿守事从初。长沟流月割碧海,相思不灭长住。破浪行、披星戴露。千山望,翥无术,梦未了气盈凌云步。英雄泪,洗尘土。
烽火篇
在渤海湾蔚蓝海域的深情怀抱中,有个面积仅有1.14平方公里的小岛——小钦岛,在这个小小岛屿上,栖居着一位最可爱的人。他叫宋传同,生于1934年,是那个年代众多英勇青年中的一个。
1950年,17岁的宋传同参军当兵。一入伍,他便随军前往舟山,追击国民党残部。不久之后,他又转入中国人民志愿军21军某部,踏上了抗美援朝的征程。临行之前,亲人们泪雨纷纷,如花瓣凋零在离别的秋风里。这是一场末世之战,美军武装到牙齿,志愿军却面临着枪支弹药的严重匮乏,甚至无法确保人手一枪的最低配备。在这般艰难困境中,无人期待生还,唯有抱定必死之心,以身许国。
三千里江山的朝鲜半岛,地处高纬度地区,山地连绵,气温时常降至零下三四十度,且物资极度短缺,战士们仅穿着单薄的棉衣,在严酷的环境下作战。老英雄说,一开始的时候是最艰难的,双方实力悬殊,苏联对志愿军缺乏信心,并未提供实质性援助,仅象征性支援了一些二战淘汰的落后武器,且多数不堪使用。
由于武器落后,又无空军支援,我方伤亡惨重,许多战友惨死于轰炸机的狂轰滥炸之下。老英雄回忆,美军战机如同幽灵般神出鬼没,就连洗个衣服,亦要时刻警惕,随时准备抛下衣物卧倒避险。后来志愿军有了办法,在战壕中挖掘坑道,以木板为掩护,敌机一来就钻进洞里,大大降低了伤亡率。初时,为了避免暴露目标引来敌机轰炸,我军严禁对空射击,但面对敌机超低空挑衅,有的战士按捺不住愤怒,违反纪律开火,竟意外打落敌机,有时朝机群扫射还能击落战机数架,打出惊人的战果。“美国人离开飞机大炮就不会打仗,必须要大炮飞机坦克开道,”他说,相比之下,我军战士会打仗,办法多,特别善于总结作战经验,冲锋总是在夜晚发动,因为天黑看不见,美军大炮、坦克、轰炸机无法锁定目标,威力大减,每到夜晚,战场上轰炸声不绝,“就像过年一样”。
转机犹如曙光破晓,在第二次战役结束后悄然浮现。苏联对我军胜利有了信心,供给了一些较为先进的武器,包括一些小型飞机,自此志愿军也有了自己的空中力量。空军通常在凌晨对美军阵地发动空袭,借着星月的指引低空穿越山谷,寻觅并锁定敌方阵地。恰如《孙子兵法》所云:“以正合,以奇胜”,美军还在梦乡之中,我空军神兵天降,以奇袭之姿,令敌措手不及,日夜不得安宁。这些空中勇士被美军称为“查房查理”,成为了令敌丧胆的传奇。
作为军部通讯班的一员,宋传同肩负着架设生命之线的重任,常常穿梭于枪林弹雨之中。作战时他英勇无畏,有过生擒美军俘虏的壮举。战况十分惨烈,前前后后有许多战友壮烈牺牲,他也在一次战斗中被地雷炸掉了耳朵旁边的一块骨头,留下终生缺陷。每有袍泽陨落,生者无不痛断肝肠,誓言复仇。他们都是血肉之躯,没有三头六臂,会流血,会死去,却从未恐惧,只因身后即是祖国。后来,他在一次任务中完成了关键情报的传递,为战斗胜利做出巨大贡献,荣获二等功奖章。那是无上荣耀的证明,也是对他视死如归、尽忠报国的至高赞誉。
岁月悠悠,如江向海。追忆往昔,言说那些年华里的心潮澎湃,梦回吹角连营的壮志豪情如今被磨砺成超世的悠然与平静。恍然间,雨歇风停。数风云,不过一梦惊醒。
情缘篇
“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老英雄虽已高龄,举动间颇有不便,但呼喊此壮志口号,瞬间从台阶上挺身而起的时候,我分明看到了一位二十年华战士英姿的昨日重现。
朝鲜民众对志愿军满怀感恩之情,自发地为他们送来餐食,倾其所有提供弹药支援。尽管语言各异,但在纷飞战火中两国军民守望相助,已亲密如同血脉相连的一家人。
1953年7月27日,历史性的停战协议终于签署,战争落幕。志愿军与朝鲜人民共同欢庆,吃火锅,飨海鲜,朝鲜人民军更赠与宋传同一双筷子,寓意着两军并肩作战的深情厚谊。第21军驻留朝鲜,助力朝鲜人民重建家园,满目疮痍的焦土逐渐焕发新生。包括宋传同在内的许多志愿军战士也学会了基础的朝鲜语,以便日常交流。
聊完战场,老英雄浑浊的眼睛里落下清澈的泪滴,他讲述了一件令他终生未能释怀的遥远的往事。在朝鲜,他曾与一位朝鲜姑娘情深缘起,两人约定战后共赴中国。然而,当离别的时刻真正来临,那位姑娘却发生了变故。
探问老英雄的家人,他们对这段情缘一无所知。
如今,老英雄已患阿尔茨海默病,对于往昔的点点滴滴只能偶尔吐露只言片语。流年似水,事情的来龙去脉、具体细节已淹没在历史长河中,无从得知。
老来多健忘,唯不忘相思。70年来不曾断绝的,是跨越山海国界的,遥遥切切的相思。
坚守篇
归故里,不堕英雄志；返梓乡,未改战士心。
归国后,这位经历了无数次战火洗礼的老战士褪去戎装,融入了家乡的田园生活,成了一名地道的村民。机缘巧合之下,他被安排到大钦岛供销社工作,自此,数十载春秋,倾心奉献,直至暮年退休。
售货员、保管员,平凡而普通的工作,但厚植奉献情怀的老党员总能把普通升华到卓越,平凡演绎为伟大。家在小钦岛,却在大钦岛的土地上挥洒汗水,两岛仅隔7公里,他毅然抛却了温馨舒适的家园,选择了狭小简陋的办公室作为栖身之所。寒来暑往数十载,他始终坚守着严谨自律的工作信条,有他之处,万事无误；不贪不占,廉洁奉公。由此,宋传同屡获先进工作者、优秀党员等荣誉称号,各种奖状证书堆积如山。
退休后的宋传同过着俭朴的生活,依靠微薄的退休金度日。不管生活怎样艰辛和困难,他未曾一次向国家伸出求助之手,未曾有过一声抱怨。许多人劝他以老兵身份争取更多补贴,“你打过那么多仗,有权提要求,找找政府。”然而,每一次,他都坚定回绝:“不找,我比死的那些兄弟幸运多了。够吃够喝的,哪能再给国家添麻烦。”
此言一出,闻者无不动容。老党员的精神世界,是奉献为荣,不计得失,国家至上,人民至上。
愿老英雄福寿延绵,如南山之不骞。愿万千忠魂,透过他那熠熠的双眸,共赏今日辉煌之中华。如今,我中华巨龙已然腾飞,民族之脊梁挺拔耸立；国力强盛,民众奋起,这繁华盛世,恰如您当年所愿,如您所盼!
(作者:姬小萌 供职于长岛综试区小钦岛乡人民政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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