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款国产3A游戏《黑神话:悟空》近日上线并引爆市场。在火热之下,也引发了一系列思考:“悟空”是怎样炼成的?究竟有何突破之处?为何搅动风云的总是这只“神猴”?
刘宗智 济南报道
《黑神话:悟空》爆火出圈
8月20日,国产游戏《黑神话:悟空》正式上线发售,这只脱胎于传统神话的“神猴”迅速成为“顶流”。仅上线首日,Steam实时在线人数就超过百万,成为历史同时在线人数最多的单机游戏。根据国游畅销榜统计,《黑神话:悟空》在Steam上已售出超过300万份,加上其他平台的销售,目前总销量超过450万份,总销售额超过15亿元。截至发稿,峰值纪录依然不断被刷新。
不少游戏圈大佬公开发文表示认可。腾讯高级副总裁马晓轶在朋友圈直言:“终于等来这一天,属于天命人的一天,整个花果山的希望。”在心动网络CEO黄一孟看来,“黑神话是个巨大的里程碑。”而小米Redmi品牌总经理王腾也表示,自己到公司第一件事就是下载《黑神话:悟空》,对此,不少网友笑称要向小米总裁雷军举报“王腾上班摸鱼”。此外,热度还蔓延到了资本市场,多只概念股上演涨停潮。
普通用户对《黑神话:悟空》的“出圈程度”体验则更为直接。相关话题几乎以刷屏之势横扫社交媒体平台,头部主播们纷纷开启《黑神话:悟空》首玩直播。同时,这款游戏再次点燃西游IP的热度,《西游记》原著、深度解读视频、主题曲《云宫迅音》等不断引发讨论。
作为游戏取景地的山西,也因“黑悟空”而迎来了“泼天的流量”。数据显示,游戏上线当天,山西旅游热度环比上月翻倍,其中玉皇庙、崇福寺、小西天、铁佛寺、双林寺等地热度飙升。济南灵岩寺墓塔林也因此走红。
有何突破之处
不少游戏圈外的人,被《黑神话:悟空》上市首日的热度“镇住了”:为什么这游戏会火到刷屏?
《黑神话:悟空》之所以能够吸引全球目光,根本原因在于它打破了中国3A游戏领域的空白,以一己之力拉平了与行业顶尖游戏的差距。所谓3A游戏是“A lot of money(大量的金钱)”,“A lot of resources(大量的资源)”以及“A lot of time(大量的时间)”的缩写,指的是高成本、高体量、高质量的单机游戏作品,这类游戏由于剧情性强、参与度高、体验感好而获得玩家们的一致认可,典型代表作包括法国育碧公司的《刺客信条》、日本任天堂的《塞尔达传说:旷野之息》等,开发成本可达上亿美元,游戏平台为电脑以及PS5、Switch等游戏主机。通俗来讲,3A游戏类似于电影里兼具商业性和艺术性的“大片”。
《黑神话:悟空》表现出的高品质,让缺乏国产3A大作而耿耿于怀多年的游戏玩家们终于得以梦想成真。以《黑神话:悟空》为例,整体游戏时长20个小时以上,每小时的开发成本为1500万元到2000万元,如果从2018年立项算起,意味着用6年时间花费3亿到4亿元开发一个游戏,而且还要建立一个研发、运营、营销的完整工业化体系,包括一大批开发者、内容策划、美工、建模程序员等。
3A级单机游戏大作能够俘获全球玩家“芳心”的另一个重要原因,则是对文化底蕴的深度挖掘和传递。例如《刺客信条》系列对中世纪地中海、法国、意大利等国家和地区历史风貌和文化的呈现,《荒野大镖客》对西部牛仔生活的描绘等。源于中国四大名著之一《西游记》的《黑神话:悟空》,在精美画面和音乐的包裹下,则是中国传统古典文化元素的一次集中展示。
比如游戏的默认语言为简体中文,不少玩家感叹“第一次我不用改语言设置,这次轮到海外玩家在设置里面改语言了,我真的太激动了”；“悟空”没有翻译成“Monkey King”,而是直接翻译为“Wukong”,因为它“足够好听,而且足够清楚”；悟空使用的兵器“金箍棒”也没有翻译成“镀金的长棍子”,而是直接用拼音“Jin Gu Bang”；游戏的英文版里还贴心注释了“中国龙”为Loong,而非英文Dragon；游戏里出现的禅宗打坐、道家定身术、陕北说书等中华传统文化元素,大多原汁原味呈现。此外,恢宏灵动的画面、刺激惊险的战斗之下,悟空为何在杨戬面前自称“舅舅”、“外甥”杨戬取出一把斧头有什么寓意等古典文化“梗”,为游戏增添了厚度与深度,网友感慨:“没点知识储备还真不行!”
“悟空”是怎样炼成的
如果要追溯《黑神话:悟空》的起源,那么2010年注定是一个绕不过的时间节点。这一年的年底,《W-Game》正式首曝,定名为《斗战神》。冯骥作为主策划,与时任腾讯游戏总裁的任宇昕一同站上了舞台,后者将《斗战神》比喻为游戏产业修得的“正果”。而在许多玩家看来,《斗战神》正是《黑神话:悟空》的前身。
彼时,腾讯对《斗战神》寄予厚望。项目的前期保密度极高,在正式发布前,许多员工只知道有这样一款项目,但一直不知道它叫什么。《斗战神》的制作人刘丹曾在采访中说,这款产品是腾讯下一代自研网游的代表作,它的技术筹备时间当数腾讯自研产品之最,是一般产品的2至3倍。它的研发人数与资源投入,也是最多的。团队从最初不到30人,一度增长到将近200人,其中还不包括所有的支持部门。
但是寒冬来得同样猝不及防。游戏公测后,各式各样的矛盾涌现,玩家开始不断流失。2014年初,冯骥频繁出现在玩家社区里,亲自下场答疑。他的回答依然幽默、接地气,但字里行间不难读出一丝焦虑。从探讨的话题来看,《斗战神》也变成了一款和其他网游别无二致的产品。它需要迎战的是无尽的难题:商业化、职业平衡、掉率、工作室、外挂、肝氪程度……最后,“白骨之后,再无西游”成为了《斗战神》玩家的遗憾。
2014年,冯骥和包括杨奇在内的几个老同事一起离开腾讯,组建了游戏科学。从《百将行》到《赤潮》,游科在《悟空》前制作了两款游戏,也成了他们的“第一桶金”。尤其是《战争艺术:赤潮》,在即时战略类游戏的寒冬中,这样一款游戏不仅吸引了国内玩家的眼球,许多国外玩家也纷纷投人到这款游戏当中。
2017年,当年中国游戏工委年度报告显示,中国单机市场规模为1.4亿元。游戏科学团队意识到,中国单机游戏市场已经成长到可以承载3A级大作。从国外经验来看,开发3A级游戏大作需要的资金量大、时间周期长、技术难点多,但最关键的是还需要一支专业稳定的团队,国外头部游戏公司的开发团队往往达到80-100人的规模。而游戏科学开始《黑神话:悟空》的开发时,初始创作团队只有13个人。
当2020年《黑神话:悟空》的13分钟高品质演示视频首次出现在世人面前的时候,国内许多游戏迷感到“头皮发麻”,同时也点燃了国人心中对国产3A级游戏大作的期待之火。这把火在很多人心里烧了4年之久,直到《黑神话:悟空》上市后爆发。冯骥表示,“事实上,决定要做一款高品质的单机游戏,有热爱、有理想主义的成分,但更多时候,它是对游戏市场和自身能力冷静审视后的结果。”
吸金能力如何
《黑神话:悟空》面世之前,3A产品的缺失一直是我国游戏行业的短板。一方面,3A游戏大作需要大量资金投入,包括研发、营销、运营等,相较国外成熟的3A游戏市场,中国游戏产业在投资规模上尚存在差距；另一方面,除了研发成难题之外,更为主要和根本的原因则是国产游戏产业发展的不平衡、不充分。
根据《2024年1-6月中国游戏产业报告》,今年1至6月,移动端游戏在国内仍居于主导地位,实际销售收入1075.77亿元,占市场实际销售收入的73.01%,客户端游戏实际销售收入337.63亿元,小程序游戏实际销售收入166.03亿元,网页游戏市场实际销售收入在同比下降的情况下,整体规模仍然达到了23.4亿元,而国内单机游戏市场实销收入只有7.97亿元,其疲软态势可见一斑。
造成国产单机游戏市场萎缩的原因有很多。首先是盗版盛行,2003年发售的《仙剑奇侠传三》在中国市场的总销量为50万套,而据不完全统计其盗版下载量达到了300万套,盗版游戏使用量是正版游戏使用量的6倍。
从商业模式角度来看,单机游戏尤其是3A级别,高投入、低回报的特点放大了投资风险。《黑神话:悟空》开发团队说过,制作一小时剧情,开发成本1500万到2000万元,考虑到游戏预计时长超过15小时,实际研发时长更是这一数字的1.5倍以上,总开发成本至少需要3至4亿元。据游戏科学的官网显示,该游戏共四个版本,分别是售价268元的数字标准版,328元的数字豪华版,820元的实体豪华版和1998元的实体收藏版,目前实体版均已售罄。根据数字版的定价,游戏科学至少要卖到300万份才能回本。
为何总是这只猴
回看《黑神话:悟空》的“石破天惊、横空出世”,竟带有一丝熟悉的感觉。2015年,《西游记之大圣归来》一挽国漫颓势,以9.56亿元人民币票房成绩成为中国动画电影票房总冠军,打破了中国动画电影市场票房纪录(包括好莱坞动画电影在内),开启了动画电影向全年龄段受众探索的新模式。
“西游文化”衍生品层出不穷。像元代的杂剧、吴承恩的小说、六小龄童的电视剧,以及历史上的玄奘西行皆与“西游故事”相关,动画片《大闹天宫》时至今日,豆瓣评分仍高达9.4分,排名中国动画片首位；电影《大话西游》将各种新奇元素杂糅,至今依旧是影史奇观。从古代的话本、小说、戏曲,到如今孙悟空形象仍活跃在各种文化形态里讲述着不尽相同的故事。为什么这只“神猴”总能搅动风云?
“这是一个呼唤英雄的时代”,从这句来自《大圣归来》的文案或许能够窥探一二。回到《西游记》原著小说,孙悟空具有两个精神原型,一个是取经前狂傲不羁、个性自由的“叛逆精神原型”；另一个是西天取经征程中惩恶扬善的“冒险造福人类原型”。在历代的文艺作品中,他一路降妖除魔,也不断自我觉醒；他与魑魅魍魉斗法,也在不断地悟“空”；他走在西行的道路上,也在行走中得道。从理想角度分析,孙悟空有着超凡的能力,既不畏神权,又能斩妖除魔所向披靡,同时也满足了人们对侠客、对英雄的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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