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后子
院里的黄花又开了。
我是从去年开始关注它们的。白露前后的一天,站在窗前北望,突然发现它们——那些盛开的黄花。在温和的阳光下,它们由远及近,相互簇拥着,铺展开来,把整个秋天渲染得格外灿烂,格外绚丽。
开花的是栾树。那片茂密的栾树已高过窗台,所以就有了与花对视的条件。哈,它们不仅是盛开,准确地说是绽放,一簇簇,一串串,一片片,无拘无束,肆意洒脱,直把你的心境带到它们的世界里。这些花儿,乍看像藏族女子的辫儿,有一条主线串着,周边却毛茸茸地张扬着,可以说既有集体意志,又有个人自由;再看,它们又如秋天原野上沉甸甸的谷穗,但与谷穗又有不同,谷穗的结构是紧密的,黄花的花蕊却很是松散,是足够的空间下花瓣彼此的伸展;凑近看,花穗又如一个个凤爪,更像山顶上挂起的一串串风铃,在时光中摇曳着;令人叫绝的是,每一朵花簇中,总有一串花穗在中间挺立着,昂着头,高出别的花穗一大截,是引领者,别的花穗簇拥着它,有主事的,有附应的,秩序井然,体现出一种团结向上的力量,是和谐的团队精神。
还有,每朵细小的黄花里,都藏着一个红点,或者说是红心,不细看很容易忽略——它们是花的核心,可以说是花蕊的花蕊,个个咧着小嘴,在阳光下笑着。这黄,这红,还有花下那墨绿色的叶,碧蓝的天空,黄、红、绿、蓝相互映衬,鲜明对比,在清风的吹拂下,怡然自得,构成一幅美丽画卷,让画家都望尘莫及。看到这情景,你马上就会想到一位最好的画师,他不是别人,而是大自然,会想到大自然的博大,它的神奇,它的魔力,它的馈赠;你马上就会想到“草在结它的种子,风在摇它的叶子。我们站着,不说话,就十分美好。”这是顾城留给我们的诗。想当年,肯定是看到这样的图景,触发灵感,妙手偶得,才有了这样诗句的。诗歌是心灵流淌出来的,不是人等诗,而是诗等人。丝毫不能勉强。
“嗡——嗡——嗡——”有声音,这声音是从花间传出的,声音的制造者不是外人,是蜂儿。为什么不单说是蜜蜂?嗬,你看吧,是各式各样的蜂儿,大的,小的,胖的,瘦的,平时见过的,没见过的,都来凑热闹。其中有一种特别大的蜂,大得如同夏天疯叫的知了。它们煽动着翅膀,上下翻滚,亲吻着花的所有部位,不顾一切,这才叫甜蜜。
甜蜜的梦总是容易醒。看到这些蜂儿,容易想到人生,想到有人对人生的定位:一是忙,二是累,三是不明白。忙忙碌碌为哪般?为了钱,为了名,为了利?是,又不是,不知多少人在懵懵懂懂中稀里糊涂度过了一生。这时,一只蝴蝶呼闪着翅膀飞过来了,是一只白色的,非常纤弱的蝴蝶。刚刚靠近花,它就被一只小牛般的蜂给轰跑了,更准确地说是吓跑的。蝴蝶逃离了花,却撂下了一个自由自在的倩影,得失难量。“蜜蜂辛劳多官府,蝴蝶花间自在飞”。蜂跟蝶应该是互不理解的,各有各的“三观”,参差多姿才是世界的本源。这一切,被四周树上的鸟儿看到了,它们青翠的叫声里,掺杂着几分复杂。
“熬上稀饭了吗?一会就上去。”是一位中年妇女在树下打电话。黄花和绿叶遮蔽了她的面目,但通过斑驳的空间却能看到她的衣服,是比花儿还要鲜艳的衣服。有了这花衣的衬托,感觉人比花还漂亮,可她这电话又提醒我,人比花比蝶比蜂现实多了。这电话肯定是打给家人的,一日三餐,买进,搭配,蒸炒,刷锅洗碗,省一个环节也到不了嘴边。面对繁杂的家务,多少人在生活中妥协了,甘当现实的俘虏,浑浑噩噩,了却一生。而个别人却能从现实中抽丝出来,不断拔高,想方设法向着理想的灯塔奔去,终有大成。
花儿开着,蜂儿飞着,续写着秋天的诗情。
(本文作者系周三读书会创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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