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国总统尹锡悦4日凌晨通过电视直播宣布,他决定接受国会要求,解除戒严令。数小时前,他在总统府发表紧急谈话,发布紧急戒严令。这是韩国时隔45年再次出现戒严事态。6个多小时的戒严风波震惊韩国,其背后是朝野争斗白热化和尹锡悦作为“跛脚鸭总统”被逼到墙角的结果。韩国在野党阵营指责尹锡悦发布紧急戒严令的行为违宪,属于严重的内乱行为,已发起针对尹锡悦的弹劾动议,韩国政坛被笼罩在巨大的不确定性之中。
主笔 赵恩霆
局势瞬息万变
12月3日深夜至4日凌晨,短短6个多小时,韩国政局激烈震荡:总统尹锡悦突然宣布实施紧急戒严令,成立戒严司令部并下达第一道指令,封锁国会禁止集会；最大在野党共同民主党党首李在明呼吁民众前往保护国会,朝野阵营大量议员前往国会准备采取应对措施。
在这期间,警方封锁了国会出入口并与抗议民众发生冲突。李在明在赶往国会途中通过视频发声,称“从现在起尹锡悦不再是韩国总统了”；与此同时,尹锡悦所在的执政党国民力量党党首韩东勋也表态,称发布戒严令是错误的,“将与国民一起阻止它”。
4日凌晨,190名议员在国会议事堂召开紧急会议,其中包括18名国民力量党议员,最终全票通过解除戒严令的决议。与此同时,一批韩军特种部队人员进入国会议事堂,并与国会工作人员隔门对峙。但在相关决议通过后,军人撤出了国会大楼。
4日凌晨晚些时候,尹锡悦召开国务会议,接受国会通过解除戒严令的决议。当天,韩国总统府首席秘书、室长等幕僚集体提出辞职；韩国联合参谋本部宣布,除监视及警戒作战等任务外,将暂时控制部队移动。
4日上午,韩国国务总理韩德洙召开内阁紧急会议,讨论内阁辞职相关问题,全体内阁成员提交了辞呈。但根据会后韩德洙的表态,内阁将继续履职,以确保政务正常运转。
当天下午,共同民主党向国会提交了针对国防部长官金龙显的弹劾动议案。不久后,金龙显向尹锡悦提出辞职。
尽管这场戒严闹剧草草收场,但其给本已撕裂的韩国政局带来的冲击才刚刚开始。
导火索有很多
表面上看,韩国此次政局危机的导火索是近期在野党阵营围绕预算问题对尹锡悦政府发难,以及针对尹锡悦夫人金建希的调查立法、弹劾检察官和一些内阁高官。
共同民主党等在野党凭借多数席位优势,在国民力量党议员缺席的情况下通过预算削减案,比尹锡悦政府提交的677.4万亿韩元减少了4.1万亿韩元,这是韩国宪政史上在野党首次单独处理预算案。被削减部分为总统秘书室和国家安保室的特殊活动费、检察院和监察院的特定工作经费及特殊活动费等。共同民主党原计划2日在国会全体会议上提交该预算案,但国民力量党则要求撤回该案,朝野分歧严重令预算案处理处于搁置状态。
尹锡悦在10月初分别否决两项国会通过的独立检察官任命法案,即《关于任命独立检察官调查总统夫人金建希及其家属操纵德意志汽车公司股价嫌疑的法案》(《金建希独检法案》),以及《关于任命独立检察官查明海军陆战队士兵殉职事件真相的法案》(《蔡上等兵独检法案》)。
其中,《金建希独检法案》在去年12月29日获得国会通过,尹锡悦曾在今年1月5日否决,在野党在9月再次提出此法案；尹锡悦曾多次否决《蔡上等兵独检法案》,该法案前后总共作废三次。
按照尹锡悦在发布戒严令时的说法,2022年5月上台以来,在野党共发起22次针对政府官员的弹劾动议,而自今年6月新一届国会成立以来,已对第10名官员展开弹劾行动,涉及行政安全部长、广播通信委员会委员长、审计院长和国防部长等。尹锡悦认为,在野党“裹挟”国会、扰乱国家时,有必要以“紧急戒严”的方式,肃清国内“反国家势力”。
朝野严重对立
实质上,尹锡悦这次孤注一掷地宣布戒严令,是韩国朝野党争极化、社会撕裂结果。
尹锡悦政府2022年5月上台时,面对的就是“朝小野大”的不利局面。他所在的国民力量党并未占据国会多数席位,占多数席位的共同民主党已然对其执政形成掣肘。直到2023年10月底,尹锡悦赴国会发表施政演说时,才首次与共同民主党党首李在明简短会面；今年4月底,尹锡悦才首次致电李在明,邀请其到总统府举行会谈。
在这期间,李在明曾创纪录地绝食24天,以抗议尹锡悦政府的内外政策,后来又在今年初遭遇刺杀事件受伤；尹锡悦的夫人金建希因收名牌包等丑闻遭到调查,并从公众视线中消失长达153天,直到今年5月才重新露面。
今年4月韩国国会选举后,尹锡悦作为“跛脚鸭总统”的程度进一步加深,最大在野党共同民主党及其卫星政党共赢得175个席位,继续保持国会第一大党地位；执政的国民力量党及其卫星政党遭遇惨败,仅获得108席。这是韩国宪政史上议席数差距最大的“朝小野大”局面。
李在明当时直言,选民选择我等于是对尹锡悦政权的审判,将全力阻止政治倒退。国民力量党则守住了至少占据100个议席的“底线”,以免在野党阵营推进修宪和弹劾总统。
值得注意的是,韩国国会11月4日举行全体会议,计划听取尹锡悦关于2025年预算案的施政演说。但他并未现身国会,而是由国务总理韩德洙代为宣读。这是近11年来首次出现因总统缺席而由总理代为发表施政演说的情况,李在明指责尹锡悦背弃了身为总统应尽的责任；共同民主党党鞭、院内代表朴赞大批评道:“从未有过如此无视国会和国民的总统。”彼时,尹锡悦的支持率已经跌破20%。
迅速推动弹劾
戒严闹剧过后,尹锡悦面临的不只是来自在野党的压力,就连他所在的国民力量党也在与其切割。
早在金建希相关丑闻发酵之际,国民力量党党首韩东勋就曾公开要求尹锡悦出面道歉,暴露了两人之间的矛盾分歧。后来,尹锡悦曾通过总统室官员向韩东勋传达希望其辞职的要求,遭到后者拒绝。
10月底至11月初,尹锡悦和金建希被爆曾在2022年5月介入议员补选。韩东勋再度发声,呼吁尹锡悦就此道歉,建议金建希立即停止公开活动。同时,为防此类问题再次发生,有必要任命特别监察官。
今年4月,国民力量党在国会选举中惨败后,韩东勋作为该党临时党首引咎辞职,但又在7月的党首选举中以很大优势再度当选。此番国会议员紧急开会推翻戒严令期间,韩东勋就同李在明一起出现在国会议事堂,两人还握手并简短交谈。
国民力量党4日召开紧急会议,韩东勋要求尹锡悦退党、总统府负责人和国防部长官全体辞职。其中,要求总统府官员和国防部长官辞职的提议得到该党高层认同,而要求尹锡悦退党的提议还在磋商之中。正是由于尹锡悦的鲁莽之举在韩国国内招致朝野和民间一致反对,国民力量党必须与这次事件划清界限,避免负面效应殃及自身。
共同民主党4日召开紧急议员会议并发表决议文,强调尹锡悦宣布紧急戒严违宪,没有遵守发布紧急戒严令所必需的任何条件,属于严重的内乱行为,是充足的弹劾理由。如果尹锡悦不主动辞职,共同民主党将推进弹劾。
当天,共同民主党等6个在野党以尹锡悦违反宪法和法律为由,发起弹劾动议案。在野党将在5日就动议案向国会全体会议作报告,国会将在6日至7日进行表决。按照相关程序,弹劾案要在国会通过,需在300个议席中获得至少三分之二议员支持,国民力量党部分议员的态度成为关键。
这场戒严闹剧更像是尹锡悦被逼到墙角后的最后挣扎,但这严重逾越了韩国的政治底线和民众的承受能力,最终沦为一场“政治自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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