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军
说起南瓜,妻子印象最深的,是一次我俩去看望父母,发现有一大堆南瓜堆在屋角乱草中。那时候,父母住在单位最早建的一排房屋中,早已破烂不堪,相连的八九间只有我家在最西边已简单修葺过的三间居住,其他的都闲置了。那堆南瓜所在的是第四和第五两间,这两间是通连在一起的一个单元。我们家在里面东墙放置柴草,靠近门口的地方是一盘鏊子,附近还有炉灶,已经作为我家厨房了。由于经常在里面烧火做饭,室内贮存了一些暖意,南瓜放在草堆里,天气不是奇寒的话,不会冻坏。
那时候,家中常用三种方式食用南瓜,做馅蒸成“烫面”(方言,地瓜面大包子)、用豆面做成南瓜菜、用花生糊糊做成南瓜汤。由于母亲用心烹饪,都是很好吃的。但毕竟营养较少,吃多了也就不想吃,所以收获的南瓜会堆积在那里很长时间。现在很多人觉得南瓜富含膳食纤维,是一种健康食物。其实,膳食纤维既不能被消化吸收,也不能产生能量。只是现在人们的膳食构成越来越精细,膳食纤维才具有了较为重要的作用,被营养学界补充认定为第七类营养素。即使如此,也不可能顿顿都吃,只有在饥馑之年,南瓜才成为民众的主要食物。
20世纪70年代,学流行歌曲《毛委员和我们在一起》。歌词中有“红米饭那个南瓜汤啰嘿啰嘿,挖野菜那个也当粮啰嘿啰嘿,毛委员和我们在一起啰嘿啰嘿,餐餐味道香味道香嘿啰嘿……”现在一些人误认为这是红军时期的苏区歌曲,其实是1965年井冈山报社的唐山樵新创作的歌词。他在搜集创作素材时,从井冈山听到毛委员带头吃野菜的故事,就结合井冈山地区长期传唱的民歌“红米饭,南瓜汤,秋茄子,味好香,餐餐吃得精打光……”创作出《毛委员和我们在一起》。1972年,为纪念《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发表30周年,江西准备向北京选送一批革命歌曲,才将歌词谱上曲。从此脱颖而出,唱遍大江南北,成为几十年来人们耳熟能详的经典歌曲。里面唱的“餐餐味道香味道香”表现的是红军战士的革命乐观主义精神。
南瓜原产墨西哥和中美洲一带,明代才传入中国。尽管元代贾铭在《饮食须知》中也曾提到南瓜,说:“南瓜,味甘,性温……同羊肉食,令人气壅。忌与猪肝、赤豆、荞麦面同食。”但这时哥伦布还未发现美洲大陆,而我国亦未发现南瓜的其他野生种,他说的应该绝非今天的南瓜,而是其他的瓜类植物。李时珍在《本草纲目》中的才相符:“南瓜种出南番,转入闽浙,今燕京诸处亦有之矣。三月下种,宜沙沃地,四月生苗,引蔓甚繁,一蔓可延十余丈……其子如冬瓜子,其肉厚色黄,不可生食,惟去皮瓤瀹食,味如山药,同猪肉煮食更良,亦可蜜煎。甘,温,无毒。补中益气。”
在我们当地,最早的记录是康熙十一年《县志》,在“物产”中列有“南瓜”,这说明清朝初期已经普遍种植了。
南瓜有很多个名称,我小时候人们都叫方瓜,没有听见叫南瓜。我想深入了解一下,就下了一些研究的功夫,才知道它有多个名称,如番瓜、北瓜、东瓜、饭瓜、囊瓜等。我想叫方瓜也是有道理的,里面体现着来自方外(国境之外)的意思,也有长得方方正正的意思。
我们这里还有一个故事:20世纪70年代前期,来了上级领导,由伙房负责招待,那时候摆八个盘就很隆重,当地负责人想别太寒碜,就给伙房里的师傅下了死命令,但伙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凑了七个菜。一位老师傅愁眉不展了半天,突然看到伙房后窗外南瓜正在开花。那时不知道南瓜花可以做成一道佳肴,他脑中灵光一闪去揪一些南瓜的叶茎来,用热水一氽去掉外皮,把茎秆切成寸段,做了一个凉拌菜,终于凑成八个菜。来宾对从未品尝过的脆嫩南瓜梗大加称赞,成了一段流传几十年的美谈。
我和妻子也常食用南瓜,觉得津津有味。但这两三年食用最多的是一种超市里卖的贝贝南瓜,面面的,粉粉的,口感不错。研究一下才知道,这种南瓜在日本育成,后被引入中国,近年来才流行的。过去,我们这儿的南瓜主要有两种,一种是扁圆或圆形,表面多有纵沟或瘤状突起的;一种是果实长,头部膨大,果皮有花纹的。近段时间,我们家一直用本地南瓜做玉米粥和大、小米稀饭,软软的、甜度淡淡的,仔细品觉得味道更纯正。真是不比不知道,一比吓一跳,比近些年食用的任何南瓜品种都好吃多了。当地的南瓜可能面度不如新品种,但总体味道绝对好于其他。
南瓜,南瓜,竟然让我成就了一次怀旧之旅。我不由地又轻声哼起来:“南瓜汤啰嘿啰嘿……”
(本文作者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齐鲁文化之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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