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晓
深夜起床,站在窗前,看见一列火车正从江面大桥上经过,总觉得那灯火阑珊里有远方的故友来见我。有一次,我忍不住朝深夜经过的火车挥了挥手,然后又沉沉睡去。
有几个多年好友,彼此没加微信,也就少了朋友圈里点赞之繁琐、倦怠。偶尔想起老友,亲切如故,却没有了主动邀约见上一面的冲动。有时候,人与人的交往,需要无情与冷淡,才能引为知己。偶尔见上一面,一起回忆过往,袅袅热气漫过肺腑,但除了怀旧,很多现实的东西已不能渗透进彼此的生命里。
有一次见面,几个老友鬓发已带薄霜,有人感叹说,我们这些人好几年才见上一面,即使再活50年,见面的次数也不多了。他测算出一个数字,让我等心惊肉跳。原来,人生真的就那么如白驹过隙。于是,震惊之后,我们增加了见面的次数,诚恳相约,轮流做东,吃吃喝喝,说说笑笑,感觉增加了交往的密度,提升了友情的温度。但不久之后,也有了倦怠或寡淡的感觉。来来往往之中,我们人生的交集,到底需要一条什么样的河流,让彼此的感情均衡流淌,不淡不浓,温柔相对?
我在一家报纸副刊上发表了数十万文字,编辑却拒绝与我添加微信,只是通过邮箱的文字进行沟通。很多由心上流淌出来的文字,利刃一般划过心间的文字,都被她在恰当的季节与日子编发出来。这样的文字,在季节的风中,成全我成为站立在茫茫森林里的一棵树,也卑微如盐粒溶于大海,但支撑着我敏感地感知季节的冷暖,不陷入过度被人世欲望支配的困境。文字是解药,是熬中药弥漫出的那种味道。
在与这位编辑的隔空凝望中,完成一种心流漫漫的交往,也挺好。有一年冬天,我出差去过那座城市,在那家报社的楼下,在夜晚的灯光中,我用手摩挲着墙壁,感觉里面有我浸润的温度。但我却止步,没有上楼去看看那或许正值夜班的编辑。乘飞机离开那座城市时,我把身子贴近机窗,急切地寻找着云层下那座城市越来越依稀的模样。还没离开,我就开始想念了。
这世间万物,有些是需要在离开之后,才能清晰地确认发生过。有时候,表面上的漫不经心或者冷面交往,反倒在心上铭刻出一道道痕迹。相互给予的能量,在时空中早就完成了,别让灵魂太吃力地靠近。
(本文作者为中国散文协会会员,现供职于重庆市万州区五桥街道办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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