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悠
打记事以来,我们家每年都要过两个年。
第一个年是在济南自己家里过。除夕前一天,爸爸妈妈,妹妹和我,加上爷爷奶奶,一家六口三世同堂。比周围所有人的年都提前了一天,这是热热闹闹的一个年,也是安安静静的一个年。
然后第二天一早,爸爸妈妈带着我和妹妹,长途奔赴,去七百公里外的江南外公外婆家,过另一个年。
八个小时的高速,天亮出发,傍晚才到。犒劳和迎接我们的是一顿丰盛的年夜饭,以及等待了整整一年的团圆。这个年一直要延续一周,直到初七返程才宣告结束。千里迢迢,一年才回去一趟,每一天都无比珍贵。
常常听周围很多人感慨,说现在过年年味没有以前浓了。以前那些有着浓浓“年味”的年,我没有经历过,但是从大人们的口中听说过:从早到晚鞭炮声不断,成群结队走亲戚拜年,杀鸡宰鱼,蒸炸煎炒,好吃好喝好穿,红包拿到手软……想想确实令人向往和羡慕。现在的年与之相比,似乎的确少了不少年味,对于我来说,不管是济南的年,还是江南的年,我家的两个年,都有着自己独特的“味道”。
在济南过的这个年,因为提前了一天,所以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除夕,但同样充满喜乐安宁,同样是辞旧迎新。爷爷奶奶身体无恙,爸爸妈妈工作顺利,我和妹妹健康快乐又长了一岁……上一次年夜饭酒杯里的祝福都化作了现实,安安稳稳地落在每一个具体的日子里。这是属于爸爸的年,365天的努力,仿佛都是为了在这一刻能够心满意足地端起酒杯来。北方的隆冬室内温暖如春,美酒、佳肴、岁月静好,这些同框在一起组成了一幅多么美好的画面。小小的遗憾就是不能恣意畅饮——明天一早起来还有七百公里的高速等着呢,那是另外一个年,一个属于妈妈的年。
妈妈是远嫁。工作,带娃,照顾家,加上千里迢迢,回一趟江南的家不容易。但再不容易,每一个年都是必须回去的。
除夕傍晚才到。车进小区,大门的起落杆应声抬起,一年没回来,小区的车辆识别系统仍然保留着我们的车牌号。那一刻我看见妈妈的目光在镜片后面闪动,有激动,也有期待。我知道,外公外婆此刻一定就站在楼下的车位旁等着我们。他们在等待着熟悉的身影。重逢和团圆的那一刻,七百公里的劳顿和积聚了一年的思念全都一扫而光。
一连七天都是年。南方室内没有暖气,但是团圆的气氛热烈,暖人。对于妈妈来说,一年见一面的,除了父母,还有舅舅阿姨们,还有叔叔伯伯们,还有姐姐弟弟哥哥妹妹们,所以我们不光是来过年,我们还是来团圆的。初一、初二、初三……一直到初六,每过一天就如同增加一块拼图,直到把大团圆拼满。每一天都格外热闹、满足与恣意,每一天都充满了年味。但是这热闹、满足、恣意和年味会在七天之后小小地惩罚我们一下,与团圆和年味成正比的,是离别的伤感。初七一早,外公外婆会把我们车的后备厢装得满满的,送我们返程。他们还是站在楼前的车位旁边,站在一个星期前等我们回来的位置上。这个年刚过完,他们又开始期盼下一个年。
每年都要过两个年,一个济南的年,一个江南的年,我愿意一直这样持续下去。一个岁月静好充满清欢,一个千里奔赴只为团圆,对我来说,都是最有“年味”的年。
随着年龄渐大,也许将来我也会像妈妈一样,为了爱情为了梦想,去往另外一个城市,在每一个年里都期待着能够回家团圆;也许我不会远行,守在父母膝下,认真工作,安稳生活,像爸爸一样,努力把每一句对自己和家人的祝福都化作除夕的静好与清欢。所以,我永远不担心“年味”会变淡,只要走在路上,前面都会有属于我们的一个年。
本稿件所含文字、图片和音视频资料,版权均属
齐鲁晚报所有,任何媒体、网站或个人未经授权不得转载,违者将依法追究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