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硕
凌晨三点的街道还浸在墨色里,扫地车的嗡鸣声撕开寂静。穿着橘色工装的人握着长柄扫帚,将昨夜被风吹落的槐花聚成小堆。路灯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在柏油路上投下晃动的轮廓。当城市还在沉睡,这些工人已经开始擦拭它的面容。
菜市场的铁闸门升起时,天光刚染亮云层。卖鱼的大叔掀开泡沫箱,冰碴子簌簌掉落,新鲜的海腥味扑面而来。他利落地剖鱼、刮鳞,沾着水渍的手在围裙上随意擦两下,又去招呼新的客人。隔壁摊位的阿婆正在分拣豆角,枯黄的叶片被精准摘除,翠绿的豆荚码得整整齐齐。
写字楼的玻璃幕墙映着朝阳,保洁阿姨背着水桶逐层打扫。她踮脚擦拭高处的窗台,动作轻盈得像在跳一支无声的舞。茶水间里,维修师傅半跪在地上检修饮水机,螺丝刀与金属零件碰撞出细碎的声响。这些身影总是隐在角落,却让每个工作日的清晨变得妥帖。
建筑工地的塔吊缓缓转动,钢筋与水泥的碰撞声此起彼伏。戴安全帽的工人站在脚手架上,将砖块码成规整的墙面。汗水浸透的后背洇出深色痕迹,他们偶尔停下喝口水,望着逐渐拔高的楼宇。
社区诊所的输液室,护士握着针管的手稳如磐石。她轻声安抚哭闹的孩子,动作利落地完成注射,又快步查看其他患者。药房里,药剂师戴着口罩核对药方,手指在药柜间快速穿梭,把苦涩的药片变成治愈的希望。
夜市的煤气灶蹿起蓝色火焰,炒粉师傅颠锅的动作行云流水。铁铲与铁锅碰撞出清脆的声响,油烟裹着香气升腾。食客们围坐在塑料桌椅旁,厨师抽空擦把汗,又往灶里添了把火,继续翻炒出人间烟火。
深夜的便利店,收银台的荧光永不熄灭。夜班店员整理着货架,把歪斜的泡面盒摆正,给加热柜补满便当。有人推门进来买宵夜,他递上温热的饭团。
这些普通的劳动者,用双手织就生活的经纬。他们的手掌或许粗糙,却托举起城市的运转；他们的工作或许平凡,却填满了生活的每个缝隙。
当暮色再次漫过街道,我路过正在收摊的水果商贩。他推着装满空筐的三轮车,车轮碾过地面的叶子,发出细碎的声响。路灯亮起时,他的身影渐渐融入夜色,却在我心里留下清晰的印记——这世间最动人的风景,从来都藏在普通人的劳作里。
(本文作者为中国诗歌学会会员、中国散文学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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