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印象
2014年06月30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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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建民
  父亲离开11年了。
  11年中,我们全家经常到烈士陵园祭扫,追忆父亲内敛儒雅的音容笑貌。除了挥之不去的思念,萦绕在心头的还有他老人家工作和生活中的无数片段。
  父亲1931年12月6日出生于河北省安平县马店乡香管村,1947年9月入伍,随后考入白求恩医科大学。毕业后奔赴前线,任华北野战二纵队收转二所护士班长。
  兵荒马乱的年代,父亲在村塾断断续续地读了4年书。之后,只要下地,总不忘带上书本,有空就拿出来念。1951年6月,他入朝作战,一边打仗一边学习。1954年11月凯旋后,他边工作边学习,以惊人的决心和毅力自学初中和高中课程,拼搏了7年,于1960年考入上海第二军医大学,最终以优异成绩完成了五年制本科学业。
  父亲大学里学的是俄语,可是1982年夏天他突然迷上了英语,他口袋里装着厚厚一沓单词卡片,不时掏出来瞄一眼,并使劲比划着大声背诵。经过三年努力,父亲五十多岁时,终于可以独立阅读英文医学文献了。
  父亲喜欢大家庭的热闹,却也有闹中取静的本领。周末兄弟姊妹都到父母那里团聚,全家围坐一起,谈天说地,嬉笑欢闹,唯独父亲自顾自抱着书静静地看。他偶尔放下书,说一句离题很远的话,引来满堂哄笑,然后淡定地问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会心地一笑,就又回到他的书中去了。
  父亲先后在国家级学术刊物发表论文31篇、国际级学术刊物论文1篇,获科技成果多项,被推举为中华医学会淄博分会理事,67军职称评审主任委员,军区医科委员、评委,晋升技术五级,成为军内知名内科专家。
  1985年,父亲年事已高,身体不如从前,医院领导特别照顾,安排他到门诊部任主任,工作轻松了不少。可父亲闷闷不乐,最后跑去找院领导“理论”,不到半年又回到内科诊疗一线。家里人不理解,父亲说:“离开病人就等于结束了我的生命,为病人解痛除病是我最大的快乐。”
  父亲常跟我们讲“羊有跪乳之恩,鸦有反哺之情”的典故。1971年隆冬的一个早晨,河北老家来了一家从未谋面的乡亲,父亲让我喊叔叔、婶子。婶子病得很厉害,骨瘦如柴,脸色蜡黄,腰也直不起来。后来知道是在老家手术后,刀口不愈合,脓血不止。按照父亲的要求,全家紧急总动员:婶子马上住院、检查、确诊、治疗,叔叔和我睡一个床,母亲做饭,姐姐和我送饭,治疗的半年就像打了一场战役。婶子病愈回家的那天,夫妻俩含泪给我的父母亲叩头致谢。
  2003年春天,父亲的病情每况愈下。一天,父亲问我他住在哪里。我不解其意,随口说了一句:“你住在家里”。父亲不紧不慢地说:“我到老天爷那里报到的时候住在哪里?”我这才明白了父亲的心思。于是我选了一个阳光明媚的星期天,与母亲和爱人陪着父亲去公墓和烈士陵园公墓寻找“家”,父亲最后选择了周村烈士陵园。回来的路上,父亲很兴奋,说了一路的话,他说人必有一死,谁也无法抗拒,痛苦地活着是活着,快乐地活着也是活着,为什么不在有限的生命中享受幸福呢?
  2003年10月20日,一个刻骨铭心的日子,晚上十一点钟,父亲的心脏停止了跳动。在父亲离开我们十年的时候,我终于感到释然,父亲对我的影响已经传到我的灵魂,这将伴随我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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