纠结的雪
2015年02月11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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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乐军
  这个冬天,大寒已过,却没有丝毫要下雪的迹象,入冬之后就一直不曾释怀那份渴望,在这日复一日的暖阳高照下渐渐变得渺茫。
  在北方,每年冬天不痛痛快快地下几场雪,总感觉是个不完整的冬。也难怪,下雪的好处实在是太多了。下雪可以净化空气,可以保暖土壤,积水利田,可以冻死一些细菌,清除病毒,下雪还可以美化环境……
  可是,儿时的记忆里我却恨透了下雪。
  儿时的冬季慢长而寒冷,雪总是下得很勤、很大。铅灰色的云把天空压得很低,几乎贴着地面。不多时,雪花便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这时,最重要的是把未来几天做饭的柴火储好,否则大雪封门的日子将无柴可烧。可是,烧鏊子摊煎饼用的柴草就不好备了,由于体积大,屋里放不下,只能用时扒开雪窝从草垛里掏。多少次在给母亲烧火时,因柴草潮湿,只冒烟,不着火,母子俩被呛得泪人一般。
  雪一下就是好几天,见不着阳光,阴暗透风的农舍更加湿冷。省吃俭用买来的一点炭,平时是舍不得烧的,只有在这时才点上,一家人围着烤火。困意袭来的时候,烧一壶开水,灌个热水瓶放到被窝里取暖。上半夜就这样打发了。到下半夜,炉子已灭,暖水瓶也已不热,我和哥哥蜷缩在一个被窝里,不够长、不够宽的被子,这个一翻身或者一拽,那个就露出半个身子挨冻,兄弟俩常常因谁占被子的多少半夜里打起来。
  雪仍在不停地下。一天中午,院子里传来一句沉闷的声音:“给点吃的吧!”敞开门一看,一个要饭的老头子站在雪地里,一手拿个空碗,一手拄根棍子,破帽子和肩膀上挂着雪花,凌乱的胡子上凝结了一层白白的霜。母亲赶紧从饭屋里舀出一瓢热气腾腾的白菜熬地瓜倒入老头的碗里。大雪覆盖了整个院子,老头无处可坐,干脆就把他让进饭屋里就着锅台吃了个饱。他一连吃了三碗,脸色变得红润起来,然后用手抹抹嘴,朝我们笑笑算是致谢,走了。雪地里留下三串弯弯曲曲的黑印,两串是他的脚印,一串是打狗棍戳出的圆洞。望着他渐渐消失在白茫茫里的背影,不知他的鞋子湿了能不能有火烤干。
  回头我们全家吃饭。在那个“看人下锅”的年代,锅里的饭已少了三碗,哪里还够吃?我和哥哥吃了个半饱,父母吃得就更少了。
  儿时的我,为什么讨厌下雪,你懂的!
  人真是一种复杂的感情动物。有些东西拥有时不懂得珍惜,失去了方知可贵。儿时讨厌下雪,老天爷却偏偏下个不停,现在想雪,老天爷却迟迟不下;过去贫穷时认为,能吃上顿肉是多么幸福啊,现在天天有肉吃,却知道多吃青菜才利于健康。
  冬天下雪,夏天下雨,三九严寒,三夏酷暑,是再自然不过的事。该冷的天不冷,该热的天不热,该下雨下雪时不下,可就纠结了。
  前些日子回了趟老家,让老母亲给做了一锅白菜熬地瓜,美美地吃了一顿。可雪,还没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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