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爷爷
2015年06月01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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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东升
  今年是爷爷去世30周年。清明节那天,在时阴时晴的天气中,我跪倒在爷爷的坟前,老人家慈祥和善的面容、辛苦劳作的身影、言传身教的情形,就像一部已观看过无数遍的老电影,一幕幕在眼前跃动。
  爷爷是1902年生人,曾念过几年私塾,不仅识文解字,还能写一手韵味十足的毛笔字。这在当时的村子里,应该算是文化人了。哪家有红白喜事,常常将爷爷请去,写个请帖、对联,张罗迎进送出,这都是爷爷驾轻就熟的事情。因而,爷爷很得乡邻尊敬。
  从我记事起,就时常看到爷爷戴着一副黑色塑料框的老花镜,手捧一册发黄的线装书,或伏身于床边的土台子前,或静坐于堂屋门边,或斜倚在院子中的老榆树下,耐心而细致地阅读。那陶醉的神情,就好像书中藏着许许多多的宝藏,让他爱不释手。雨天雪天,爷爷不能下地劳作,我们兄妹无法外出玩耍,爷爷就给我们讲故事。爷爷嘬着旱烟嘴,慢悠悠地讲述的一个又一个故事,每每令人意犹未尽。“曹冲称象”的故事启迪着我们幼稚的心灵;“薛礼征东”的传说塑造着我们心中英雄的情结,尤其是薛礼回答姓甚名谁时的那首诗,让我念念不忘:“家住逍遥一点红,飘飘四下影无踪。三岁孩童千两价,保主跨海去征东。”多么巧妙而机智的回答!后来我想,这些故事应该就出自爷爷闲暇时翻看的那些旧书中。
  当然,印象最深刻的还是爷爷讲述的发生在他自己身上的故事。1938年5月29日,驻葛石店伪军“王团”到我村要粮,限令村民在3天之内交粮5000公斤、馒头500公斤。爷爷与本村英雄王兴文、彭士富等带领村民抗粮不交。5月31日黎明,伪军包围了整个村子,焚烧麦场十余处。天亮后,伪军从村子四周蜂拥而入,被村民用土炮、大刀、长矛击退。爷爷和宋会英、周立庄等以10支大盖枪凭寨墙坚守,换位射击,打死打伤伪军十余人。伪连长鲍××探头张望,被宋会英击毙,伪军只得收兵。
  也许,正是由于爷爷的言传身教,他的子孙身上多多少少都带有家庭的印痕,父亲当了一名光荣的人民教师;哥哥后来参了军,在部队一呆就是6年;我和弟弟、妹妹相继考上了学,也算是延续了爷爷的文脉。
  爷爷有一本碑帖,阴刻的那种,黑乎乎的底色纸张上,拓印着几行因被风雨剥蚀而略显模糊的白文。农闲时节,爷爷便研墨临写。家里没有纸张,他就到生产队会计宋明德大爷那里寻找些废旧报纸。尽管如此,爷爷却神情专注地写得非常认真,一笔一画都力求准确、到位。到我稍微懂事的时候,爷爷就开始教我练字。为避免跑偏走斜,他专门裁剪了一张方方正正的塑料纸,让我覆盖在碑帖上,依葫芦画瓢地摹写。虽然一直写得不成功,却磨炼出我沉稳扎实的性格。
  小时候家里很穷,吃的、玩的东西,家中很少见到,爷爷就把姑姑来看他时拿来的饼干悄悄地留给我们吃,他自己却一片也舍不得享用;他制作的玩具手枪、弹弓和陀螺,也每每让村子里的孩子们好生羡慕;逢假过节,家里做点好吃的,我和哥哥在外地上学不能回家,爷爷就专门多留上一份,饭后就催着父亲赶紧给我俩送到学校里来。我们每次吃的时候,都还热乎着呢……
  在我的记忆中,无论春秋冬夏,只要天气允许,爷爷总是日夜忙碌。大队的桑园里,曾留下爷爷采摘桑叶、修剪桑条的身影;生产队的打麦场上,爷爷白天头顶烈日赶着老牛轧场,夜间挑灯夜战扬场除糠;数九寒冬,爷爷奋战在兴修水利设施的工地上,时而高举大锤开石,时而喊着号子打夯……七十多岁高龄,爷爷还推着小车往田里运粪,往家中运粮。
  爷爷去世是我心中永远的痛。那是1985年的阴历八月二十三,爷爷还未来得及再看上我一眼,还未来得及再听我喊一声爷爷,更没有等我尽上一份孝心,就匆匆地走了。在外求学的我,听到这个噩耗,真如晴天霹雳,悲痛万分。事情来得那么突然,我真的无法接受!听父母亲说,爷爷在弥留之际,还念叨着我的乳名。我知道,爷爷对我爱得最深,对我从小最疼!
  爷爷,缭绕的青烟里我仿佛又看到了您慈祥的面容,又听到了您亲切的呼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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