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得雨
当年不知从哪里弄了一张旧年代的山东地图。一切称呼都不是革命以来的。自然是繁体字,从右往左念。是一本地图册上的一页,角上附有“济南市及商埠图”、“青岛市街图”、“烟台形势图”和“威海卫形势图”。还不是那常说的“九州、十府、一百单八县”时候的。其反面的上半页是河北省的下半部,附有“北平城详图”、“北平市区及附近名胜图”和“天津市区图”;下半页是河南省的右半部,附有“开封省会城市图”。
是父辈书堆中的?是别人送的?全本是什么样子?都无记忆。但与前后差不多时间弄到的《修正课程标准适用初中本国地理第四册》的附录“全国行政区域一览表”内容大体相一致。次序也是河北与河南在山东前后,而不是今天的辽宁与江苏在山东的前后。“济南市及商埠图”中,今铁路局驻地是胶济路西端站,今老站是津浦路车站;“青岛市街图”中“中山路”叫“山东路”。图上,我的老家一带的地名仍是革命前的“沂水”、“莒县”、“蒙阴”,没有“沂南”、“莒南”、“沂源”和一度有过的“沂东”、“沂北”、“莒沂边”、“蒙山”等称呼。这是我见过与存有的上千上百地图中最早的一份,在我身边已半个多世纪。
地名不断改,形状不断变,要及时买新地图,旧图存着,有时有个对照作用,便于核查。比如从潍县城内流过的是“白狼河”,后来写成“白浪河”;“俚岛”原为“裡岛”。一些老地名现在不标明了,看看老地图可以找到。胶济铁路上的原“龙山站”即今“平陵城站”。济南是在晋永嘉年间由东面的平陵移治于此的。这页老地图上,有一条济南到聊城的未成铁路;临沂至兖州至蒙阴、新泰的分路也都是未完成的。临沂、滋阳、益都、蓬莱、掖县、聊城、菏泽等地名后面都分别有用括号括起来的名称:“沂州”、“兖州”、“青州”、“登州”、“莱州”、“东昌”、“曹州”等,是说这些地方曾经那样称呼。
最近一次偶尔又看这张地图,发现其背面河南与山东临界一带,在沙土集那个地方,曾用钢笔画过一个点和写了一个看不清的时间,在定陶西也有一个点。在单县下有一条杠,河南北部、东部及安徽西部20余处县城下面也都划着杠杠。在“睢县”旁边有个能看清的时间“8.11”。想起来了,这是1947年6、7、8月间,我们解放军转入战略反攻,刘邓大军渡过黄河,挺进大别山的时间,我听着不断传来的胜利消息,在上面画的。这张地图便记载了这段历史。这可能是它珍存至今的原因。
旧年代有人们,很重视用背诵的办法加强记忆。是硬背。有歌诀,有歌谣,也有谚语和歇后语。地理方面,我小时就会背“登、莱、青,兖、沂、曹,济南、东昌、泰安、武定府”。后来一查,怎么“武定府”没有了?原来上了“九州”里去了,即“高唐州、德州、临清州、长清州、罗安州、栖霞州、莒州、胶州、济宁州”。这里边的“罗安州”就是武定府,今惠民,亦作“安乐”。清雍正初升为直隶州,后升为府,1913年废。唐朝时有过“密州”、“淄州”、“郓州”、“博州”。“莱州”是隋朝由“光州”改的。元朝时有过“滨州”、“宁海州”、“冠州”、“恩州”、“濮州”等。州变府,府变州,还有曾是郡,曾是国,一旦废时成为县,有的还达不到县。这些老皇历,有的可查历史,查专门辞书,仍能背诵的多是离今不远的。还有些地名连着叫,也有利于记忆,如:“张店、周村”“南麻、鲁村”“淄川、博山”“新泰、莱芜”“昌乐、潍县”“横山、兰陵”“金乡、钓鱼台”“高桥、沭水”“大店、十字路”。“司马、交良”“西溜、峨庄”等等。还有,许多地名是专用字,记法是拆开再合并,如:“六、兄为兖”。有一年,日本井上靖一行来,我们在兖州接他们上曲阜,下车一女士问兖州为什么叫“兖”?我们回答是专用词。她又问铁路为什么不修在曲阜?我说:“可能是孔老夫子的后代,怕破了风水吧!”
这张小小的老地图,是我读地图的开始。至今读过的地图数不清。直至促成了全省跑,全国跑。每去一地,先在家瞅墙上挂的地图,到了那里又一定想法弄到一张详图。每天去过的地方,晚上再与地图对照。出发回来,再瞅瞅墙上地图。我屋里一直挂着三种地图:世界的、全国的、山东的。上世纪五十年代文友肖鸣曾打趣地对伙伴们说:“你们到济南,见谁家不挂仕女图,挂地图,就是老苗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