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楼上,溴钨灯发出耀眼的亮光。焰火晚会就要开始了,毛泽东率先走向城楼的平台。他坐在中间圆桌的东首,紧挨着的是西哈努克亲王,董必武坐在西哈努克右侧……
这时杜修贤发现最西侧的位子怎么空着?哎,这不是林彪的位子吗?自从庐山会议后,他再没有见过林彪,只知道他身体不好一直在北戴河休养。这时杜修贤看到,坐在旁边圆桌前的周总理也在左右环顾寻找林彪。
毛泽东略略地抬了抬头,朝对面空空的座位瞥了一眼,又侧过脸和西哈努克谈话,仿佛根本就没看见什么!
周总理不停地看表,浓浓的眉头凝了结,他派秘书去打听林彪的下落。
终于,林彪慢条斯理地走了进来。
5月的天,他披着一件军呢大衣,皱着眉,一脸枯寂的样子。
了解林彪底细的人都知道,林彪战争年代负伤曾经用吗啡止痛,结果上了瘾,后来不用就不行。果然这天晚上,林彪也因身体原因,不想去城楼,是周总理电话再三请他出席晚上的活动,他才不得不来。但他带着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样出现在人们视线里。他冷僻地落座后,一句话没说。和近在咫尺的毛泽东没有握手,没有说话,甚至没有看一眼,只是一味地耷拉着焦黄的脸……而拍摄一般要等正副统帅交谈时才开始。
拍电影的记者还在对着毛泽东的方向调试镜头。不知怎的,杜修贤被眼前的瞬间吸引住了,鬼使神差地立在董必武的侧面,拍了一张主桌的全景。再看看,人物表情特别是林彪的表情没有进入状态,他便放下相机,没有再拍,转到别处找镜头了。
禀性温厚的董必武探过头去,关切地问林彪:“身体不大好?”
林彪拉着脸,稍向董必武倾下头,既不看毛泽东也不看董必武,而是望着桌面回答:“不好。”
林彪确实让人感到身体不好,五月天穿着大衣,双手抄在袖筒里。城楼上满是警卫人员和准备采访的各国记者,十分忙乱;天安门广场上灯火辉煌,人声鼎沸。可是他全然不闻不见,仿佛正在对付体内的寒冷。不过,虽然他没正眼看谁,但他在用眼睛的余光观察着周围的一切。毛泽东那边稍有动作,他的身体也会相应地令人不易察觉地震动一下,他是随时准备响应毛泽东的。可是,毛泽东的一切举措似乎都与他无关,没有丝毫同他谈话打招呼的意思,甚至始终不肯对他正眼望一下。
林彪的浓眉毛颤动过几次,阴郁黯淡地双眼忽然闪了一下亮,那里透出一股锐气和火气。就在董必武也被吸引到毛泽东那边的谈话中,只剩他自己落落寡欢的刹那,他蓦地站起,转身,旁若无人地扬长而去。
当杜修贤再慢慢地踱到主席桌边准备拍摄时……啊!他僵住了,林彪不在了!
大惊失色后,杜修贤又赶紧安慰自己———林彪能到哪儿呢?还不是上卫生间了吗!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林彪还没出现。杜修贤开始着急起来,林彪会不会走了?想到这儿他心里惶惶的,希望不是这样。因为拍摄还没开始,林彪怎能就走了呢?他们拿什么见明天的报纸?直到这时杜修贤没有意识到他那个鬼使神差的“瞬间”已成为今晚绝无仅有的独家新闻。他仍不失信心地望着卫生间的方向,希望林彪还会出现在他的镜头里。
这时,人们的目光开始注意主桌上醒目的空座位,大家似乎都在猜测,杜修贤心里滚过一阵阵的不安和惊恐。林彪究竟上哪儿去了?他怎么可以当着主席的面不辞而别,这是什么意思?他简直无法想象“一贯紧跟,无限忠于”的林彪怎会做出如此令人费解的举动。
领导人中间最着急的是周恩来,他的目光频频望着旁边桌的那个空座位,喉结上下滚动着,他想说什么,又没有说出来。只是将警卫员叫到跟前,耳语了几句,警卫员飞快地跑向城楼大厅……
“嘭———哗———”第一束礼花腾空而起。
城楼上的人们忘记了那张刚才还议论纷纷的空座位,目光刷地被礼花拽到了五光十色的天幕上。
毛泽东和大家将目光投向天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