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琪瑞

    秋色渐浓了，田野里一派亮丽，园里的瓜果、田里的稻菽丰收在望。掰一穗胀鼓鼓的青玉米，拔一墩白生生的落花生，再扒出一两只敦实实的黄地瓜，看看这些新产的秋粮秋果，便觉心里熨帖、踏实；稻谷黄了，高粱红了，豆棚下鲜嫩的扁豆、眉豆、秋黄瓜青秀可人，南园谁家的老南瓜透出一派橙黄，和爽的金风里，你甚至能嗅出那股甜丝丝的香味来……到乡下尝新吧，吃一吃香甜可口、滋润舒贴的农家饭，尝一尝鲜爽醇正、余香缭绕的农家菜，整个身心便在秋日明媚的阳光里陶醉了。

    我的家乡在鲁南小平原上，初秋时节，庄户人家就有采摘半熟的秋粮秋果“尝新”的习俗，做一些鲜爽诱人的小吃食，为的是品足新粮那份醇香。可做多味鲜花生、青毛豆，摘上几大捧白胖胖的花生、青莹莹的毛豆荚，洗净之后放上红艳的鲜花椒、大茴香，加盐加水微火慢煮，一缕缕鲜味儿挡不住地直钻鼻孔。作为农家精美的小零食，大人、小孩都喜欢吃，那风味爽气得很、美气得很哩。还可做水煮青玉米，挑拣几穗鲜嫩的玉米棒子，不能太嫩也不能太老，剥去外层的老皮，只留下一两层白里泛青的内皮，然后入锅水煮，青玉米的香味儿一波一波漫过来，诱得人唾液潜溢。剥去皮儿，玉米那种鲜亮的嫩黄让人有些吃惊，细嚼起来甜香、筋道，余香绕舌。

    另一种小吃有些粗俗、拙朴，在餐馆、饭店恐怕难登大雅，不过，那风味却特别迷人，这便是秋日烧烤了。鲁南乡下的烧烤大致有两种，一种是野外烧烤。这多是放了秋假的乡下孩子们的把戏儿，花生是刚从田里扒出来的，还带着一层湿润的泥土，青玉米要用采来的荷叶裹了，老地瓜要用干净的河泥糊上，有时还要爬上果树偷摘下一些毛栗子、硬核桃。蓝天白云下燃一塘野火，火势减了几分后，把准备烧烤的物儿投入火塘，慢悠悠地烧烤呗。乡下孩子们很有心数，先吃易熟的花生和其它干果，再吃晚熟的玉米、地瓜，那味儿特爽，能品出泥土的芳香、阳光的韵味儿。另一种烧烤，我美其名曰“灶烤”或者叫“鏊底烧烤”。我们这地方庄户人家的主食是煎饼，家家户户隔三差五地就要烙一回，烙煎饼后鏊子底下的余火不能浪费了，所以一些有心计的母亲喜欢把采收来的玉米、地瓜、花生之类秋果实，埋入灶火中烧烤，让家中孩子尝尝新鲜，打打牙祭。这种烧烤味儿更醇，比如秋地瓜，灶烤后外皮爽脆内里甜软，还溢出黄澄澄的甜汁儿，直甜到心里，孩子们贪恋着哩。

    农家饭远不止于此，花样儿层出不穷。吃过新粮煎饼吗，秋里新产的玉米、小米、高粱淘洗干净，上磨磨成糊糊，烙制出金灿灿、红亮亮的新粮煎饼，吃起来绵软耐口，新粮那股醇正的芳香连绵不绝，令人回味无穷；品过杂粮干饭吗，用新产的豇豆、赤豆、黑豆、绿豆，掺了我们这地方新脱出的姜湖大米蒸成杂粮干饭，但见颜色鲜艳夺目，豆香米香浓郁扑鼻，不用佐菜食欲大振，愈嚼愈有滋味儿。

    除干饭外，这地方的粥食也较有特色，喝过小米南瓜汤么，用马陵山区黄澄澄的小米与南园一带硕大的老南瓜熬汤，米汁金黄油亮，南瓜沙面甜柔，吃起来香喷喷、甜津津，滋润养人，久食不厌；尝过油栗干果粥吗，把晚秋的郯城大油栗去壳磨成面儿，与新产的大红枣、核桃脑、甜杏仁、野梨片一道煮制甜粥，食之滑爽香糯，润喉生津，梦里都留有干果粥的那份余香哩。这地方秋季的农家菜更是别具一格，风味独特。简朴随意的，要数秋菜蘸红酱和盐渍韭花黄瓜了。家乡那些巧手的婆婆、大嫂秋里尤善晒制红酱，这种用鲜花椒和焐透的煎饼精心晒制而成的红酱浓稠晶亮，竹筷挑起来绵延不断，远远就能嗅到浓浓的酱香。采摘菜园里青嫩的豆角、鲜爽的大葱、红艳的辣椒、水红的萝卜，洗净之后，用这些鲜物儿蘸酱，卷入绵软的新粮煎饼品食，朴素简捷，透爽贴切。老秋时节，乡人还喜欢腌制一种家常小菜，采收粉白的韭菜花、鲜嫩的油皮黄瓜、蔓长的白眉豆、紫黄的新姜，拍碎后用盐稍腌，这几样鲜物儿相辅相成，那味儿爽得令人啧啧咂舌，佐酒下饭，甭提多美了。

    家乡人在吃的方面往往别出心裁，除善制这些有滋有味的小菜外，烹炒煎炸之类大菜也不逊色。场地边、院前院后养了一夏的小公鸡长得肥嘟嘟的，刚会捏着嗓子学打鸣儿，味儿正足哩，家里来了贵客，撵捉宰了，开膛破肚收拾妥当，烹制成香醇美艳的酱爆童子鸡，那样的风味令客人受用着哩，品也品不尽。稻田里养殖的青蟹，河湾里放养的红鲤，在阵阵金风里已长成了气候，网捕篓捉，烧一道鲜美绝伦的沂河红鲤，蒸一盘肥嫩爽口的稻田青蟹，在豆棚瓜架下，蝈蝈声声里，把酒话桑麻，品秋唠光景，这样的意境让远来的客人流连忘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