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允祺

    我观赏墨泉，完全是巧合。最初的一次，是因为要写郊游的作文，为了完成作业，奔着梅花泉、百脉泉去的。在顺便欣赏了墨泉之后，再忘不了。此后再去，虽然也游览梅花泉、百脉泉，但观赏墨泉却成了目的。连续三个国庆长假前往，因为旱涝年景不同、泉水喷涌的形态不同、游人的多寡和反应不同，我有幸看到了墨泉的三个侧影。墨泉就像是大自然的眼睛，大自然难以言说的妙处，透过这一扇打开的窗户，淋漓尽致地展示了出来。

    第一年去墨泉，因为雨水丰沛，清泉涌声闷重，如沉雷隆隆，雪涛四溅，激越可喜。泉水喷涌挣离水面一尺多，盛大如轮子，把池子拥挤得满满的，像是不耐池子的约束，极力要挣脱出来，猛地扑到游人身上浇个透湿似的。还没有靠近，就感到了扑面而来的湿气，带着微微的凉意，把你包裹到看不见的水雾里。

    第二年去墨泉，因为数月干旱，旁边的梅花泉、百脉泉似乎瘦身了不少。墨泉也不例外。两米见方的池子，陡然成了空着的花盆。盆底清波微泛，似有若无。泉边几乎没有游人，偶来几位，脚步没到跟前，探头瞅一眼就摇着头走了。我遗憾他们没能再往前迈几步，如果以后不再来，墨泉就永远把一个空花盆的印象留给了他们。难得没人打扰，我们一家人就坐在泉边想比喻，看谁把此时的墨泉描绘得最传神。表妹想起了“江山一笼统，井上黑窟窿。黄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的打油诗，说：“泉池空空，是个窟窿；水面摇晃，好像在动。”我说：“水面微漾，是猜不出何时绽放的花蕾。”妈妈说：“水面安静，是太阳下做着针线活儿没有丝毫表情的女人。”这些比喻都赢得了掌声。爸爸说：“水面是锣鼓渐息的舞台，演唱者唱到了最后的低音，但随之而来的不会是掌声，因为台下空无一人。”表妹摇着头说听不懂。起身离开，几只鸟儿从汉白玉护栏上嗖地飞走了。原来，刚才观赏墨泉的，还有它们。我突然想，墨泉若有知，或许不会太寂寞吧？

    第三年去墨泉，泉水呈现完全意想不到的形态，让人感叹造化的神奇与美妙。如果不是泉水外流，谁能想到池内是涌动的泉眼？泉涌离开水面一拃左右，波轮像荷叶一样展开，却没有荷叶的纹路。透过又薄又透荷叶一样展开着的波轮，直视泉水的深处，意外地看到了净植的荷花，娴静地向上伸展着花蕾和阔叶，荷花旁边是细长的绿色水藻，笔直地伸到水面。在这里，荷花和水藻成了美妙的参照：不是荷花，不知道泉水是如此清澈；不是笔直细长的水藻，不知道水底是如此安静。我一时看呆了。

    请教管理人员知道，墨泉为一钻孔喷泉，孔口直径0.4米。泉口因铸铁管黑色，水清透明，望去泉水黝深，故名“墨泉”。泉水出自深层奥陶纪石灰岩岩溶裂隙，正常年份泉流量0.3立方米/秒,盛水期为1.2立方米/秒，且常流不竭，一泉成河。泉水冬暖夏凉，年恒温在16℃～18℃，水中富含矿物质和微量元素，水质接近天然矿泉水。

    墨泉引发了我对济南名泉的好奇。济南城内百泉争涌，一向有名泉七十二之说。其实，历代诸家所记不尽相同。济南泉水亦不止72处，仅市区就有大小泉池百余处。趵突泉、黑虎泉、珍珠泉、五龙潭四大泉群是济南七十二泉的主要组成部分。就观赏来说，趵突泉太拥挤了，黑虎泉太吵闹了，珍珠泉太不便了，五龙潭太工巧了。被罩在其他名泉阴影下的墨泉，远离城区、地处偏僻。墨泉，略带寂寞惹人怜念的墨泉，能够示人的，只有它的质朴和本色，只有它不计穷达必以美好示人的境界，而这又不是所有游人能够感受的。

    三年三次观赏墨泉，所见所感所悟，若饭若药，受益良多。既然人泉相知，当以年年继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