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燕
“城中桃李愁风雨,春在溪头荠菜花。”每当春雨连绵的季节,辛弃疾的这句诗总会涌到心头。
荠菜大概是南北各地认可度最高的野菜,从罡风凛冽的塞上到杏花春雨的江南,提到春天的野菜,很多人会想到荠菜。荠菜既能生长在田间地头,也能在城市繁华路段的零星泥土中生长。
我有位朋友曾经有个观点,就是大凡自然界比较优质的野菜,比如营养价值高的,口味好的,好种植的,基本上都被先民驯化成种植蔬菜了,换句话说,就是野菜基本上是不值得吃的。可是荠菜应该说是个例外,它几乎具备上述所有的优点,可是偏偏没有被驯化,似乎我们的先人在驯化野菜的时候特意留下了这个优质的品种,让后人保留一分对野菜的情有独钟。
吃荠菜的历史很久了,《诗经》中提到“甘之如荠”,可见它是中国人最早食用的蔬菜。不过最喜欢吃荠菜的似乎是宋朝人,辛弃疾之外,苏东坡、陆游等都曾以荠菜入诗。
荠菜的吃法南北差别比较大,东北那嘎达不少人喜欢蘸酱吃,上海阿拉喜欢用荠菜包馄饨,胶东一带有荠菜鲅鱼丸子汤。我小的时候,喜欢吃的是用荠菜和面粉做的荠菜饼。而最广泛的吃法,大概是用荠菜加豆腐做汤,或者用荠菜蒸包子、包饺子。
印象中最喜欢吃荠菜的是上海人,大约在上世纪初,上海就有人开始人工栽植荠菜。现在很多城市的菜摊上都可以买到这种人工栽植的“野菜”了。野菜不野了,卖相倒是比较好,整齐、肥嫩,价格也不贵,可是,这种人造“野菜”就偏偏没有了那种特殊的清香味道。现在我们明白了,古人没有驯化荠菜,是有充分的道理的,自以为无所不能的现代人,经常犯的错误就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我在不同省区的野外挖过荠菜,感觉最好的是在当下这个季节,在北方的麦田里挖到那种野生荠菜。在江南的竹林边小溪旁,野生的荠菜也十分壮硕。周作人先生晚年回忆故乡,犹记得绍兴童谣“荠菜马兰头,姐姐嫁在后门头”。
我的一位绍兴朋友说,以前的绍兴,春来时节常有孩童提着篮子走街串巷卖这两种野菜,很便宜。不过这童谣我听来却有酸楚的味道,其中的委曲我们已经难以追溯了。
文化的传承常常有这种云霞明灭的感觉,正如野荠菜的味道,似犹在舌尖,却无法言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