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拥天下时你尽管纵情放歌,但处在谷底,也请挺单枪,催瘦马,往前一拐,说不定就是一片新天地。
吴克成,教师、心理咨询师、专栏作家,开有音乐、绘画、摄影、心理专栏若干,著有《迷声———西方流行音乐50家》。
佩吉·古根海姆这个名字许多读者一见想必会觉得生僻,但她的父亲———古根海姆先生可谓老幼咸宜,我敢打包票,百分之九十九的读者都曾与他打过照面,不信你就往下看。
古根海姆先生从事矿山产业,家财万贯。英俊,更风流,家里有发妻跟三个千金,外面有品种不一的各色情人。为随时慰安散落在欧洲的情人们,他干脆离开纽约常住巴黎。1912年为给小女儿过10岁生日,他从巴黎回纽约,原定的海船因海员罢工停航,他改乘了泰坦尼克号。这一改乘不要紧,恰好赶上了世纪海难,1500多人命丧大海。其实古根海姆已在救生艇上坐定,最后时刻却和秘书回到甲板,把位置让给了船上的情人。他穿上最讲究的晚礼服,并让人给发妻捎话说:“告诉她,我把游戏好样地玩到了最后,没有一个女人因为古根海姆的怯懦而留在甲板上陪他。”
父爱的缺失和两段不幸婚姻的联手捶打把小女子佩吉敲成了铜豌豆,蒸不烂,煮不熟,捶不扁,炒不爆,谁敢跟她过招,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她的私人艺术馆———就是美国著名的古根海姆美术馆的前身———收藏有毕加索、杜尚、达利等几乎所有欧洲著名艺术家的作品,当时的文艺精英们为了博红颜一笑,捎带着将作品变现,不惜跟她上床。她只有把一切握在手心里才觉得安全,为了得到想要的,她也可以不惜一切,只要她想要,不管是唐僧肉还是癞蛤蟆肉,她都要伸出十指抓过来,握在自己的掌心。她在给朋友的信里用甜蜜的怨怒口气说:“我忙坏了,忙着画廊的事务,忙着跟男人上床。”老年时她接受访问,人家问她有几个丈夫,老人家平静地反问道:“只是我自己的,还是也包括别人的?”
《红楼梦》里的众女子跟她可真有天壤之别。她们脆弱,本来可以长成一棵大树,偏当自己是一株藤萝,从来都是让人家牵着鼻子走,离开了支架不能存活:金钏被王夫人打了一巴掌,撵了出去,投井而死;“小三”尤二姐被王熙凤安排的医生堕下胎,吞金自逝;鲍二家的跟贾琏偷情,被王熙凤捉奸在床,马上自挂了东南枝……钢刀离头三尺三,或者钢刀只是来虚晃一枪,她们却拿个棒槌当了针,明明只是云遮月,却以为月亮已被天狗吞进肚子里,再也不能重见天日。
美国心理学家罗特在20世纪50年代提出一种个体归因倾向的理论,可以解释这种天壤之别。罗特发现,个体对自己生活中发生的事情以及结果的控制源有不同的解释,有些人认为多数事情的结果取决于自己的努力程度,所以这种人相信自己能对事情的发展和结果进行控制,此类人的控制点在个体内部,称为内控者———佩吉正是这样的人。金钏她们与佩吉正相反,她们往往认为生活中多数事情的结果是个人不能控制的各种外部力量的作用,她们更相信社会的安排,相信命运、机遇,倾向于放弃对自己生活的责任,她们的控制点在个体的外部,称为外控者。内控者相信自己能发挥作用,面对困难能付出更大的努力,外控者看不到个人努力与行为结果的积极关系,面对失败往往推卸责任,倾向于以无助、被动的方式面对生活。
因此,外控者往往是软柿子,生活的大手一揉搓就可以让其分筋错骨。还是内控者更符合社会期待———谁能永远走在阳光大道上?春风得意的时候催马疾驰容易,穷途末路时依旧打马寻路最能显出英雄本色。所以请做东山再起的谢安,别学自刎乌江的项羽,坐拥天下时你尽管纵情放歌,但处在谷底,也请挺单枪,催瘦马,往前一拐,说不定就是一片新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