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天后，二舀接到通知，来到县纪检委书记屋，市纪检委的人已等在那里。纪委书记给接个头出去了。那两人问了二舀姓名、性别、年龄、职务；问了书的内容、啥时写的、有无代笔、字数、发行册数、发行途径、出版单位、稿费和纳税情况。接着又问写书动机，有没占用工作时间，影响工作没有，有无公款出书和以权推销，稿费如何支配等问题。这使二舀始料未及，没想到写点文章，竟引起纪检机关的重视。

    二舀不觉想到流行段子反映的官场现象：你争我抢跑位子的、以权谋私搞票子的、想方设法换车子的、随随便便撒种子(找二奶)的、偷偷摸摸买房子的、隔三差五换机子(手机)的、热衷传播黄段子的，对这些，纪检委怎么不闻不问？还有，一些领导干部酒桌上巨额消费、推杯换盏、打探官场人事动向；业余时间打麻将、洗桑拿、泡酒吧；不去研究工作、专门研究上级心理，讨领导的喜欢等等，纪检委为何不闻不问？我写书怎么了？是与工作密切相关的事儿，又出自本人手笔，是我以往工作思路的系统表达，是对做好工作的科学总结，是我认识世界改造世界的一部分，耗费的是自己心血，是有益社会与他人的行为，为何如同犯了大错一般对待？

    “关于写书动机，其实也并不复杂，一句话就能说清楚：即写的冲动。从小我就想当作家或是学者，不仅出一本书，要出十几本、几十本；不仅写论著，还要写小说、散文。对这些，谁也阻挡不了。”二舀强压着愤懑。“关于有无影响工作，这不是我能回答的，可以找其他同志和我管的部门做些了解。“关于第三个问题，我可以给纪检委的同志一个正面的回答，绝没用公款，是出版社包销。用出版社的人话说，这书市场极好，否则不能二次印刷。”

    “关于稿费，这是我正常所得。五万元稿费如何使用的，我还没考虑好，当然，也是我的私事。如果组织上一定要知道，只有等我有了安排再说。”本来二舀准备把稿费捐给一希望小学，此时倒觉得，没必要说那些未成事实的事情。随后，那两人又找两个主要领导、二舀分管部门的一些同志谈，大家说的几乎同出一辙：二舀是个德才兼备的好干部，工作干得不错，没听说有公款出书问题，看了那书受益匪浅。二舀临时代管的消息如刮风一样在教育口传播开，没出一星期，反映各类问题的来信来访数量飙升，七八成是反映拖

    欠教师工资的。

    不过几天，市纪检委那两人返回S县，向商红雨和县纪委书记反馈意见，但并没有文字材料，又说也不同当事人见面了，由两位领导代为转达。商红雨说：“我理解二位的意思，通过调查，是不是没发现二舀有违纪问题？”那两人一起点头。商红雨说：“这就要感谢上级还了二舀同志一个清白呀！”说着，起身与两人紧紧握手。两人以为要送客，说正好市里有个案子急着要查，就要告辞。商红雨拉手不放，说：“那哪行，一定吃了饭走。光我感谢不行，人家政府还要感谢，二舀被你们解放了，也要到场表示一下嘛。”仇长喜知道二舀没事了，于是把二舀找来，叫他一起陪市纪检委同志吃午饭。二舀表示有点不太合适。仇长喜有点不高兴，说：“这是商书记的意见，是组织意见，你以为谁在求你？”

    午饭虽安排在县委食堂，但饭菜档次不低。商红雨起杯，对纪检委那两人表达了一番感激，跟着是仇长喜和县纪委书记敬酒。轮到二舀却佯装不知，只顾低头吃菜。仇长喜提醒着：“说大家忙忙活活的，都是为谁呀？”又使眼色给二舀。二舀没一点心情，几天前还是被查对象，今天却与人共进午餐，哥儿们朋友论着，觉得有点滑稽。但冲着好领导、好兄长的良苦用心，再由着自己性子来那就太伤人心了。于是端杯站起说：“感谢的话，三位领导替我说了，我敬酒，得先敬三位我尊敬的好领导，说着把酒干了。该讲的，两位审查时，都说了。要说也是题外话，还可能不怎么好听。”二舀环视，没见人阻拦，都是疑惑、企盼的目光。

    商红雨看表，想拦住。二舀说：“话还没完，“有人举报我，不管出于何种动机，客观上起到对我的警醒，让我头脑清醒，从这说，我要感谢人家。我也理解你二位，要履行职责、还找我来，听我这没用的‘白话’。”说到这儿，二舀离席，给纪检委两个人敬酒。那两人直说，上次是例行公事，这回好了，成好哥儿们了。

    周末，二舀回家。该睡时，二舀叼烟摩挲后脑勺，把出书引出的事情给思凤讲了。感叹道：“老婆呀，身不在政界，又老娘儿们家家的，怎么就把这事估算得那么透彻，像个半仙？”思凤关灯，依偎着二舀，说：“想起两句话，一句是文雅的，叫‘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还有一句土话，叫‘露多大脸，现多大眼’。又说，跟你过这些年，知道是啥把我拴住？”二舀摇头，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