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从乡亲武训、义丐武训、大地主武训,到作为旅游资源的武训 |
| 柳林镇的武训从不寂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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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2年04月09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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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电影《武训传》中赵丹饰演的义乞武训。 (资料片) |  | 翻修一新的冠县柳林镇武训纪念馆。 董钊 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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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报记者 董钊
近日,一条消息出现在网络上——号称“新中国首部禁片”的电影《武训传》在沉寂了六十年后,开始发行正版DVD。这条消息引发了多样解读。
武训是谁?“禁片”《武训传》究竟是一部怎样的电影?一个人,一部电影,搅动的是怎样一段历史?这部电影的有限解禁,为何造成无限关注和联想?
我们深入武训的老家山东冠县柳林镇,一个乡土的武训,或许接近最真实的武训,反照出尘世的喧嚣。
县电视台首播《武训传》
“接线头,缠线蛋,一心修个义学院；缠线蛋,接线头,修个义学不犯愁……”
3月30日,一阵清亮的童声在武训纪念馆中回荡。
冠县柳林镇武训希望小学的学生们对这些顺口溜张口就来。这些传唱了百年的“兴学歌”,到现在还有66首保留下来。
在武训的老家冠县,以“武训”命名的学校不止一所。“孩子们了解武训,冠县人了解武训,捐资助学的风气延续至今。”柳林镇镇长左华说,每年,当地团委、工会等部门都会通过各种方式对贫困生进行救助。
武训纪念馆的解说员杨静平时工作不算忙,偶尔有人进来看看,她就很熟练地复述有关武训的种种传说。这所翻修一新的纪念馆还未正式对外开放,但不断有媒体和影视公司前往冠县柳林镇,武训纪念馆是他们必去的地方。
目前,当地正筹划将这个纪念馆和聊城天沐温泉连成一条旅游线。在冠县,最大的名人资源无疑是武训,但柳林镇镇长左华也承认,武训虽然名气很大,但如何进行旅游开发,目前还没有具体思路。
武训的故事,包括杨静在内,镇上的孩子从小就听大人反复讲过,内容大同小异:在清朝,柳林镇武家庄有个叫武训的叫花子,一辈子要饭到死,攒钱修了三所义学供穷人的孩子读书……
在柳林人记忆中,武训总是和《武训传》这部电影扯上关系。
柳林人都知道,上世纪四五十年代,电影明星赵丹为了拍《武训传》,曾在柳林镇体验过生活。不过,现在镇上的人很少知道这部电影究竟讲了哪些故事。
3月29日晚,冠县电视台特意播放了《武训传》,这是县电视台在当地首次播放这部片子。这部60年前拍摄的黑白电影画质粗劣,让人看着很不习惯,但出于好奇心,不少县城居民还是耐着性子看了这部对他们来说如雷贯耳的“神秘电影”。
在此之前,刘炀已在网上将《武训传》看完了。这位25岁的小伙子刚来县委宣传部工作不久,职业的敏感让他从网上搜到这部片子来看。影片三个多小时的时长让他感到有些拖沓。“如果不是和自己工作相关,我很难将这部电影看完。”
看到最后,他还有点感动了——备受地主压榨的武训,最终在冠县和临清修建了三所义学,穷人的孩子可以进学堂读书。这一点,很像靠蹬三轮车帮助贫困孩子上学的白芳礼老人,尽管两人生活的年代隔了七八十年。
3月29日下午,在冠县电视台的一间会议室内,县委宣传部的几位负责人也正在看《武训传》。冠县县委宣传部长王丽慧刚从基层走马上任,她前期的重头工作之一就是了解武训。和其他冠县人一样,她之前也只是辗转听说过武训故事。
在看这部片子前,他们先看了一部有关武训精神的纪录片。这部纪录片是冠县舆情分析室主任王学广等人耗时半年,跑到北京、上海等地,遍访与武训历史和《武训传》电影相关的人物,最终剪辑而成的,制作这部时长35分钟的纪录片耗资十余万元。出镜人物有电影演员赵丹的女儿赵青、导演孙瑜的儿子孙栋光,还有亲历这部电影被批判的见证者。
弘扬武训精神的民间诉求在冠县一直持续,拍摄有关武训精神的纪录片自然落在县舆情分析室主任王学广的头上。在王丽慧看来,这部纪录片的根本意义在于以弘扬武训精神为依托,促进全民创新创业。
“这部纪录片如果再不拍,怕真的就找不到采访对象了。”王学广说,孙栋光曾在《武训传》中饰演小武训,那时他才7岁,现在都70岁了,而参与该片的人很多都去世了。
武家庄曾经的忌讳
距离柳林镇约3公里的武家庄,是武训的出生地。离村口不远,一座“武训先生故居”的石碑矗立在一座院落内,院内一角零落地堆放着一些柴草。
真正的武训故居早在1993年就拆了。那是一间土坯危房,几根木头支撑着一面将倾的山墙。武训的后人将老屋扒掉重建,以解决一家人的安身问题。新房门前,高悬着“堪称丐圣”的牌匾。
村民的口口相传中,武训被叫做“武豆沫”。随着时间推移,“武豆沫”的传说很有些传奇色彩了——在武训修建的学塾门口,老师吃饭时,武训总是磕头行礼,自己坚持吃残羹冷炙；有位老师因犯困被武训看到,武训跪地请求老师好好教书；武训离世时,是听着学生们的读书声溘然长逝的……
不过,村里的人已经很少有人知道电影《武训传》里究竟讲了些什么内容,但他们都曾经听说60年前有位叫赵丹的大明星来村里拍过电影。“赵丹开始演得不行,后来,越演越像。”一些年长的人仍能回忆起当时的情景。
“赵丹学武训敲梆子讨钱。犁地、推磨、拉碾子,武训后人家的神主牌位,也被剧组借去临时用。赵丹演得好,他在开拍前是下了大功夫去体验生活的。”冠县文化馆馆员徐世瑞说。
影片上映后广受好评,被评为当年十部最佳影片之一。和赵丹交情很深的著名画家李苦禅曾对赵丹说:“这是你演得最好的一部电影。”赵丹祖籍山东肥城,李苦禅老家则在高唐,和武训一样是聊城近现代史上的名人。
《武训传》上映不久,有关电影和针对武训本人的批判在全国展开。武训一下子成了“大地主、大债主、大流氓”。武家庄的人开始噤声,有关武训的林林总总成了忌讳。
1966年农历七月十三,“红卫兵”拥入武训祠堂,扒掉了武训的墓。一位曾现场扒坟的“红卫兵”事后回忆,破坟时,现场有接近1000人拿大铁锤砸。后来,武训的孙子武金兴冒险将尸骸偷偷取走,埋在了村边的一片麦地中。
老县长的重要任务
“如果说上世纪80年代为武训恢复名誉,是一场10毫米的降水,这次又是10毫米降水。解渴了,但不过瘾。”许公绥曾任冠县副县长18年,在位期间,这位副县长的一个很重要的工作,就是为恢复武训的名誉奔走。
在冠县人看来,武训一生的闪光点就在于穷尽一切手段兴学。重寻武训精神的担子自然落在了分管全县教育的许公绥身上。和许公绥一起,聊城、临清两地的官员、学者在聊城地委、省政府等处奔波,拜访各界人士,其中包括祖籍东平、时任国务院副总理的万里。
“电影《武训传》解禁,我一点儿也不感到意外!”许公绥是山东大学本科毕业生,上大学时就看过《武训传》,不过当时是作为批判教材来看的。
“冠县人对武训被批判的事情,从心理上一直很难接受。”许公绥说,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后,随着思想解放,为武训恢复名誉提上了议事日程。
2011年最新出版的《中国共产党历史》第二卷也否定了批判武训的这种做法,认为当时对《武训传》以及武训其人的批判“在教育文化界开了用政治批判解决思想问题的不好的先例”。
标志性的转折发生在1986年4月29日,国务院对恢复武训名誉作出批复,胡乔木专门做了批示:“武训其人,过去大加挞伐是错误的,现在如大张旗鼓地恢复名誉,似亦过当。最好在彻底查清当时指责各项问题的基础上限于地方范围内处理。”胡乔木当时分管领导意识形态领域的工作,他的这个批示,被看作是对那次批判的拨乱反正。
冠县开始为武训恢复名誉做了一些具体工作。1989年6月,柳林人自发举办了纪念武训逝世九十三周年活动,修复了武训墓,举办了武训事迹展览。1997年,希望集团董事长刘永行参观武训纪念馆时又捐资40万元重修了武训纪念馆。
许公绥很清楚,在21世纪重提武训,必须要接受新的价值观的挑战。现在重提武训意义何在?用中国人民大学清史研究所研究员朱浒的话来说,就是“武训这种个人精神的坚定性和民间办学的主动性,成为对后世产生最大影响的核心内容”。
2008年,冠县人民政府发起成立“武训教育基金会”,当地很多企业家及在外的冠县籍成功人士在赞助上都很热心。柳林镇联合校校长王红星说,如今柳林乡镇的老师每人都配发一部笔记本电脑。在过去的十几年中,仅冠县就获捐希望工程的建校款2700余万元,建成希望小学24所。
而在关于武训的电视纪录片结尾,许公绥写下这样的脚本:“还原历史,是为了照亮今天和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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