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冠深
宿舍楼下的一端,有个小小的活动场地。其间有几棵我叫不出名字的树,全都两对拤来粗。天热的时候,满地阴凉。周边除有一棵杨树、两三棵石榴树和三几棵丁香花树以外,其他的花呀草呀,我也大都叫不出名字。一年四季,凡是天不下雨雪不刮大风以及不闹严重雾霾的日子,我就在快到中午的时候,前往活动半个多小时。所谓活动,就是在树下转圈:走走,跑跑。我之所以选这个时候下楼活动,是因为这个时段人们多在吃饭,场地上比较清静。
图的是个清静,基本上也够清静。如果说有什么来打破清静的话,那就是狗。现在养狗的人不少,该场地我固然喜欢前来,但也是遛狗的胜地。
那回一只宠物走在主人的前边,跩悠跩悠地进入场地,朝这棵树根部抬腿撒泡尿,朝那颗树根部抬腿撒泡尿,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及至来到我的跟前,不知看我哪里不顺它的狗眼,突然龇牙咧嘴冲我“汪汪汪”狂吠,样子极其丑陋。人在为善的时候最美,作恶的时候最丑,狗也是这样。看它那气势神情,令人想到“不共戴天”的成语。我因为若干年前,被也是有主人跟着的宠物狗亲吻过脚面而打防狂犬病疫苗达两个月之久,种下了怕狗的病根,故这次险情的出现,把我吓了一跳,原本清泉荡漾似的一副心情,也被破坏了。我给宠物狗的主人提了个建议:给狗拴根绳子牵在手里。看样子人家并不是太高兴。后来又有另一只宠物狗向我发难,较前者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于是找了根废旧拖把杆子,以为有这样一根长短粗细相宜的棍子在手,有似齐天大圣孙悟空的如意金箍棒。遂以小有夸张的词语做打油诗四句,写在上面——
恶狗如虎,敝人甚怵。
何以对付?赖此金箍。
另外,还写上了我的名字。一者,我不能像悟空那样将棍子放进耳朵,一者,我又不愿意楼上楼下的手里老提着棍子,想来想去,就别在了一棵石榴树的枝桠杈上,心里在说:狗不犯我,我不犯狗,狗若犯我,我——那也得看怎么犯,人家“物”而“宠”之,一般情况,怎好下手真打,也就是吓唬吓唬罢了。此后,一见有狗前来,我就向石榴树靠近,胆气陡然大增,觉得,对我而言,别了棍子的石榴树附近,差不多可以跟当年人民武装建立起来的革命根据地相比拟了。
一天,上述那条最先向我发难的狗,又走在主人的前边,跩悠跩悠地到场地来了,仍旧是朝这棵树根部抬腿撒泡尿,朝那颗树根部抬腿撒泡尿,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及至来到我的跟前,又突然龇牙咧嘴,“汪汪汪”冲我狂吠。说时迟,那时快,我朝石榴树跨近一步,抬手抽下棍子。眼见形势不妙,狗撒腿逃跑。逃出几步停下,转回身又“汪汪”。待我冲它而去,它即返身再逃。我不由心里暗喜:一根拖把棍子,就把先前我的狼狈,转变为它的狼狈了——武器固然不是胜负的决定性因素,可也确实是非常重要的因素。
不过,话说回来,我始终还是不敢放松警惕,警惕意味着神经绷紧,假如我根本无需警惕,岂不更好?就想到了有关社会和谐的问题。社会和谐这个问题很大,必须做好的工作很多。大的方面,比如说经济的发展,改革的深入,腐败的得以遏制,等等,有赖于党和国家正确方针政策的贯彻落实。与此同时,存在于社会角角落落如同恶狗咬人——就在我写这篇短文的时候,从网上看到了贵州某地两只恶狗咬死一晨练老人的目不忍睹的惨照——等这样那样有损于和谐的因子的消弭,则需要国人都努一把力。
现在许多事情讲究跟国际接轨,仍以养狗为例,外国的城里人既然有养狗的,咱中国就谁也不好说城里人不能养狗。问题是,接轨不能只接半边。比如说吧,主人带狗出来,第一,要给狗拴根越粗越好的绳子,并且要始终牵在手里,不能让狗太自由,自由得令主人以外的别人的正当自由受损害；第二,享受养狗的乐趣,要尽养狗的责任,随时清理狗的大便。
按说这个要求不算高,然则据我观察,养狗者中极少有人做到,以致,一方面,令我偶尔见到这样做的同志,肃然起敬；一方面又很悲观,以为若干年后,连人们期盼的两个倍增的目标都实现了,而养狗者应做到的上述两条怕也还没有都能做到。
如果后来的事实证明,在这个问题上我太过悲观,那我不胜高兴之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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