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段世东
一个人像木桩般站在人流涌动的商场门口,果真有点扎眼。关于这一点,虽然子落早做了充分的心理准备,但是他那一身和时令不相称的西装革履以及手中拿着的书,更使他看起来像猴山上来了一只兔子一样,吸引着红男绿女们诧异的目光。有几个染着花花绿绿头发的人只顾扭头看子落,甚至撞在了商场门口的灯柱上。
从左边口袋里摸出一支烟,叼在嘴上,又从右边口袋里掏出打火机,点燃。子落狠命地抽了一口,缓缓吐出。散乱的烟雾随着散乱的心情,夹杂着和宴语轻轻在每个深夜的每分每秒一同飘荡在午后的阳光下。此时,在离子落三米处,一个乞丐匍匐着朝子落的方向慢慢移动,从乞丐身边走过的人不约而同地掩起鼻子加快脚步,同时丢下鄙夷的目光。
“大侄子,行行好吧,我已经三天没吃饭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子落耳边幽灵般响起。正沉浸在恍惚不安中的子落,右手一抖,一厘米多长的烟灰像从坟墓中飞出的一群蝴蝶,固执地飘向这个乞丐半张着的嘴。
“大侄子,行行好吧,可怜可怜我这个糟老头子吧!”在一双看不出肉色的手的后边,镶嵌在老乞丐榆树皮般的脸上的浑浊双眼中,射出一丝凄凉和诡异的光。
子落把左手中握着的书交到右手,左手本能地伸向左边的裤兜里。那里装着三百元钱,这是三张崭新的票子,用红布包着。这三张钞票,连钞票号码都是子落精心挑选的,那是自从和宴语轻轻确定见面的日子后,子落连夜通过同学、朋友费尽周折从十几家银行的金库里找到的。一个号码是宴语轻轻的生日数字,一个号码是子落和宴语轻轻相识在QQ的纪念日数字,而另一个则是今天这个特殊的日子。其实,忙完这一切,子落心中也在犹豫。究竟犹豫什么呢?连子落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
子落的手在左边裤兜里揉捏着、摩挲着,手指肚上渗出了黏糊糊的汗液。“大侄子……”苍老的声音再次在子落耳边响起,虽然低沉,但是在子落听起来,却如昨天晚上暴雨中的那阵阵响雷。
初秋的阳光,虽然失去了夏日的热情,但在午后依旧有着足够的韧性。子落的鼻尖已渗出层层密汗,焦灼的双眼在人流如织中努力寻找着那一晚那一个人的面容。此刻,他是多么渴盼。
“大侄子……”当这声响雷再次响起的时候,子落心中忽然涌起一种酸楚,像无数次从梦里飘出的那股味道,啃噬着他的心。
子落抚了抚脖子里的领带,扔掉烟蒂,转身蹲下,从左边裤兜里摸出那个红布包,放入老乞丐手中。从镶嵌在老乞丐榆树皮般的脸上的浑浊双眼中,滚出两颗晶莹的泪珠,一直滚落到脖子里,浸湿了破旧的衣衫和破旧衣衫里的一片牙白。
老乞丐掉转屁股,双手撑着地,艰难地挪离了子落的视线。子落怅然若失中又有着一丝宁静。他的大脑中不停地旋转着那两颗晶莹的泪珠和脖子下那一片牙白。
从左边口袋里摸出一支烟,叼在嘴上,又从右边口袋里掏出打火机,点燃。轻轻抽一口,吐出。转过身,子落低头看了看手中的书,再抬起头看看依旧熙熙攘攘的商场和马路,子落转身欲走。
“我是一只小小小小鸟……”装在上衣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鸣唱起来,如昨天晚上暴雨中的那阵阵响雷,在子落耳边炸响。
点评
小漏洞中的真情
两段真情交集在商场的门口:子落与宴语轻轻的爱情,子落对老乞丐的同情。后者因前者而纠结,前者因后者而显出格外的价值。不知子落所等待的宴语轻轻是否就在旁边?甚至,让人猜想,或者这位乞丐便是宴语轻轻乔装改扮的?彰显真情,让这篇小小说很是可爱。细节上有些生硬,比如子落让朋友帮忙找到那几张有特殊意义的纸币,要“费尽周折从十几家银行的金库里找到”。但也正是这一有些破绽的细节,让人读出作者对爱情、对真情的深切感悟。
初评委:孙书文,教授,博士,山东师范大学文学院副院长,山东省作协文学研究所特邀文学评论研究员,全国社科普及优秀名家,全国马列文论学会理事、全国毛泽东文艺思想研究会理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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