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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冷雨敲竹
李庆这几年搞绿化苗木赚了不少钱,楼房盖起来了,小轿车也开上了,生活算是芝麻开花——节节高了。虽然他上学不多,脑瓜却特别灵,喜欢歪门邪道:别人种小麦,他种菠菜；大伙都种菠菜,他又种植苗木了。我们是高中的同学,关系一直很铁。
周末晚上,李庆手提两瓶茅台来到我家。
我说:“都是老同学,你来玩带这么贵重的礼物?我实话告诉你,不违反原则的事情,哥们儿打包票；违反原则的事情,那是搬着梯子上天——没门儿。再说了,我也就是镇上一个普通工作人员,你要返包土地啦、争取项目资金啦、承揽绿化工程啊什么的,我可办不了。”
李庆呲牙一笑:“放心,我不会让你违法乱纪的!这不是白送给你的,纯粹是给你的工具。”
我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此话怎讲?”
“说来小菜一碟。你和我们农村合作银行分理处的信贷员刘欢不是大学同学吗?麻烦你把这酒送给他。”李庆郑重其事地说。
我疑惑了:“你什么意思?”
“我联系了一批珍贵苗木,一倒手就可以赚个十万八万的。你知道,原来我是小本经营,从来不从银行贷款,也根本不需要贷款。可是这次需要资金比较大,一时钱不凑手。你能不能找找你的同学,帮我从合作银行贷点款?”
我摇了摇头说:“你这茅台我可不能转交,那不是行贿吗?合作银行也有纪律,怎么会随便收礼?你别让这些世俗的东西污染我的老同学。”
李庆着急了:“你放心,我这贷款可以用楼房抵押,也可以用轿车抵押,一定不会给银行造成损失。”
我笑了:“我的意思是,银行有银行的规定,我怎么可以给你打包票?我可以出面给你办,但是违反规定的事情绝对不行。酒你带回去吧。”
李庆阴沉了脸:“老同学,你看不起人?这酒是给你喝的,我不管你用什么绝招,反正你得把事情给我办妥了。”
“那你就等我的消息吧。”我只好答应他。
李庆兴高采烈地说,“事情办成了,一定请你喝茅台。”
正巧周一我到合作银行办事,顺便来到刘欢的办公室。本来想把两瓶茅台给他捎上去,想了想不妥,就放在自己车上了。刘欢很热情,又是沏茶,又是递烟。我刺激他说:“你这财神应该很牛,怎么对我这老同学这么殷勤?”
刘欢叹了口气:“都说信贷是个肥差,其实是一家不知道一家啊。现在银行的考核非常苛刻,坏账率要求特别严格,如果贷款发放不出去,完不成指标,要扣发基本工资。贷款指标完成,如果贷款不能按时回收,形成坏账,那就不是扣发工资的问题,而是停发工资,每月只是发放基本生活费500元。你想想我的压力有多大啊?既要严格把关,又要灵活机动,这个跷跷板必须把握平衡,难度不言而喻。老同学,你可要拉兄弟一把啊。”
我不解地问:“我一个小小的镇机关干部,根本没有什么权力,能帮助你做什么工作?”
“听说你的高中同学李庆这几年种植苗木发家了。你能不能让他到我们银行贷点款?”
嘿,想媳妇来了个俊娘们儿,天底下还有这等好事?我故意沉吟半晌:“李庆搞苗木基本不用贷款,自有资金就足够了。”
刘欢一转身,从办公桌下拿出两瓶茅台,神情庄重地递给我:“老同学,拜托你了!”
我晕了:“老同学,咱俩谁和谁啊?还给我送礼?”
“当然不是给你送礼,是给你预备的送礼武器啊。”刘欢呲牙一笑。看那表情,怎么和李庆一个模子造出来的?
我疑惑了:“你什么意思?”
“请你把这茅台送给你的同学,不仅是他,只要户口在我们镇、符合贷款条件的苗木种植大户,都可以找我贷款。”
我笑了:“商人可是无奸不商啊,你送他茅台,他以为你搞猫腻,还敢找你贷款吗?”
“那这茅台就是给你的劳务费了,即使办不成,也免费赠送。”
我拍拍胸脯:“支援农民兄弟发家致富,这是大好事,我全力支持。你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刘欢兴高采烈地说,“事情办成了,一定请你喝茅台。”
哈哈,就这么简单,我有了四瓶茅台,还有两次喝茅台的酒场等着我呢!
点评
经济转型期的怪现象
《贷款》写出了经济转型期的怪现象:信贷双方的互相琢磨与互为工具。作者对生活的观察敏锐而细腻,以小见大,从日常生活中发现社会大问题。冷静叙事,引发反思。
初评委:丛新强,文学博士,山东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副教授,山东省当代文学研究会秘书长,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博士后。主要学术领域为中国当代文学、基督教思想与文化、媒介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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