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晓奕
在老家,多数村民以务农为生。以前到了现在这个时节,妇女们割完麦子有了空闲就结伴到海边晒海带。那年月村民们手头紧,没有经济来源都争着抢着晒海带。母亲和外婆年轻的时候就晒过海带。 拉海带的船因为水浅上不了岸,这些妇女两个人一组,拿着拉海带的工具走进船停泊的地方去。母亲说,抬海带的工具像担架一样,通常是两根长竹竿和两根短竹竿,做成框,中间部分连着网。装完海带再连抬带拽地从齐腰深的海水里,晃悠悠、颤巍巍地一步一晃走出来,两个人负重三百多斤,全靠臂力支撑。衣服贴在身上,都沾满了海带的汁液,黏糊糊的。烈日炎炎,沙滩炙热,上烘下烤的滋味真是浑身不好受。因为长时间口干舌燥来不及补充水分,只能干挨着。待拉到沙滩还要往山坡上拉,早晒晚收,还要留心天气变化。 离开老家几十年了,外婆常有感叹:“我和你妈山里海里的活都干了。”这句话饱含着那段日子的艰辛。这海里的活就是指晒海带,不是现在年轻人所能遭得了那份罪的。听母亲讲现在老家,本地人都没有晒海带的了。 今年六月份我回了一趟老家,目睹了晒海带的场景,的确是很壮观。海带一片片、一堆堆,晾晒在沙滩上。晒海带的妇女身着鲜艳的衣服,拉着褐绿色的海带来回穿梭,真是活脱脱一幅海边风景画。那些饱经风吹日晒的妇女,因劳动的辛苦反而显得异常俊美。她们在海滩上翻晒海带,把新鲜的又拖到更远的地方。拖拉机拉着像布匹一样的海带奔跑在公路上,说是像布匹是有些夸张,但足见其叶片宽大肥厚。有人从拖拉机上拽几根海带,司机不但不恼,却以笑相迎。同行的老乡告诉我可以去抽几根海带拿回家,我拒绝了,我不想打扰他们繁忙的劳作,扰乱他们的平静。阔别二十多年,我终于归来了,故乡我就枕在你的臂弯里。我仿佛在这些忙碌的人群里,看见了母亲和外婆的身影。 母亲回忆老家,生产队那会儿才开始养殖海带。晒海带,生产队一天给七分,再补上两角钱。为了这两角钱,天一亮就往养殖场走。青黄不接的时候,海上遇到大风大浪,海带被浪卷到岸边。第二天风平浪静就到海边去捡海带,几乎每顿都吃海带。母亲就不大喜欢吃海带,因为以前那个缺盐短酱的日子,吃海带吃伤了,但很乐意做给我们吃。 人工晒成的海带吃法很简单。把海带干蒸后储藏起来,现吃现泡。千万别把干海带直接泡在凉水里,那样做出来的海带嚼不动炖不烂。冬天母亲总喜欢拿海带做平常人家吃的大菜。葱姜和辣椒爆锅,海带加上黄豆芽、白菜、肉片、豆腐、粉条和几瓣大料,菜好出锅的时候加点香菜和葱花,既当青头又提味。要是有大棒骨炖的高汤,海带的滋味就更醇厚些,浓郁一些。啃大棒骨吃海带有大快朵颐的乐趣,只吃得浑身冒汗。 夏天凉拌海带丝既解暑又开胃。把海带卷成卷,切成细丝,加上盐、味精、醋、白糖、香油、辣椒油,捣些蒜泥,加些香菜末,拌均匀。不管是在快餐店还是宾馆,这味夏令清爽的小菜不知倾倒了多少人。 海带还可以和上韭菜,加肉丁包包子吃,味道也很鲜美。 每当吃海带的时候,我会想起故乡的那一片海,想起故乡晒海带的乡邻们,说不定自己吃的海带就是来自老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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