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思默想】 □王金龙 关于时间,仔细研究,还真有很多可说的。 比如“时间”这两个字在中国古代只是一个佛教用语,像“如是时间,经五十小劫”(《妙法莲华经》),与现在意义并不相同。现代意义上的时间(TIME)是从日语转换过来的。在西方早期,教会认为时间专属于上帝,人类只能用它来为永恒的救赎做准备,高利贷者被教会称为“偷时间的人”。时间被统一到基督纪元即所谓公元,发轫于公元3世纪,第一份以基督诞生来纪年的资料出现于公元742年,普遍使用基督纪元则得等到11世纪。其实,基督诞生的时间本身并不明确,根据不同的考证,基督可能生于公元元年之前几年或者之后几年。在公元纪年之前,中国和日本以及拜占庭帝国的时间是典型的循环时间观,即用皇帝或国王的统治时间纪年,从最初的君王立国开始,然后衰落,直至灭亡,从所谓万历十五年到康熙十八年,都是如此循环往复。基督纪元则完成了宗教历法与世俗历法的整合,也使来自罗马人的阳历和来自犹太人的阴历协调一致起来。经过了文艺复兴以及法国大革命,公历时间才用一种导向“我们”的时间取代了导向世界末日的时间,真正完成了世俗化和现代化。上述研究成果,一部分出自北师大历史学院湛晓白的《时间的社会文化史》,一部分出自法国学者安托万·普罗斯特的《历史学十二讲》。 关于时间这个词,从概念上细分有很多种,比如历史时间、社会时间、物理时间、心理时间,甚至近年才出现的网络时间等。过去慕名买过大科学家霍金的名著《时间简史》,可惜基本上看不懂。法国年鉴学派布罗代尔的历史时间三分法,看了多遍,也只是知个大概。柯林武德认为,历史学就是由历史学家来对那些过去他人已经思考过、体会过、做过的,在现在进行重新思考、重新激活,是有关在现在之中的过去的知识。听起来也是懵懵懂懂。反倒是对于我自己生造的“网络时间”这个词,有更多的切身感受。流行的影视作品,自不待说,比如《异度空间》、《盗梦空间》、《环太平洋》,均是颠覆了传统的时空观念。令我注意的,是一次听中国人民大学喻国明教授做报告,他说现在的网络是“用时间消费空间”,听后醍醐灌顶,真是击中了“网络”的要害。网络的虚拟空间性,谁都知道,但和“时间”结合起来,就很了不起,很方便我们理解“网络时间”的内涵以及外延。 想起微信上一家微刊推荐的文章,大意是:世界上最远的距离,是我们坐在一起,而你却在玩手机!孤独是可耻的,所以我们拼死也要在社交网络里活着。可谁也分不清,到底是孤独成就了社交网站,还是社交网站放大了孤独?其实,当我们放下手机,会感觉人与人的距离更近了,是时候“回到现实”了。 较之于传统阅读和过于依赖书本,也有一种“回到现实”的需要。号称“一代美食教母”的美国作家费雪的认识就很深刻。她曾在法国普罗旺斯生活过,第一次去那里的时候,她恨不得读遍所有关于普罗旺斯的书籍,但很快她就明白,“时间是我的敌人,两千多年的历史,对阵我半个世纪的生命”,简直不可能完成。于是,为了保留这座引人入胜的城市的独特感受,“我必须忽略那些已经存在的书籍。” 时间这个“敌人”,是永远的敌人。与之战斗的话,不妨偶尔像法国一位学者说的,学学小学生是怎样学习历史的就够了:把历史的血肉去掉,留下由时间串成的骨架。 (本文作者为大众日报高级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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