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波
半橱柜,是胶东一带农家的一件传统家具。顾名思义,与半橱柜对应的应是大橱柜。大橱柜高近两米,宽一米左右,上下两门对开,前些年流行的大衣柜与其类似。大橱柜一般为富裕人家所拥有,普通农家并不多见。而半橱柜则不同,在胶东地区,家境再不济的农家也要想方设法拥有一个,质量差池点也无妨。农家人想法,半橱柜是家的门面,乡里人对自己的门面一向是十分看重的。
半橱柜陪伴了多少代人而未被淘汰,并辈辈世世为胶东一带农家所青睐,现在看来除了其坚固耐用、不易损坏,也许很大程度上在于它的定位是其他家具所不能替代的。
在胶东,半橱柜有一个约定俗成的摆放位置:如果有一个,必定是摆放在东间面朝房门。旧时,人们视东向很看重,称“东为大”,不仅长辈人住东间,且接待来人来客一般都在东间。而正间,厨房的功能则占主导,只有在春节期间摆上家谱、祭奠先祖时,这时的正间才显得正式些。由此可见,半橱柜区域作为农家的家庭中心毫无悬念。
半橱柜的摆放约定俗成,柜面上的摆设也是大体相同并有固定位置的。通常,柜面靠墙正中摆放一座烟台产的座钟,这是必须的。座钟两旁则是一对装饰罩花,再旁边是一对帽筒,有的人家还插上鸡毛掸子,既装饰又显得女主人讲卫生有品位。周边则放些镜子之类的化妆用品。更能烘托半橱柜中心地位的是,在座钟两旁的墙上,几乎家家都悬挂着几幅相框,有的是已故去老人的画像,更多的是家人不同时期的“全家福”等,以其寄托着农家几代人的念想。
这些农家的核心物件错落有致与半橱柜的完满匹配,进一步强化和提升了它在人们心中不可替代的位置。而且,半橱柜上抽下门的端庄设计,以及搭配的紫红色老漆,更为农家增色不少,称得上当时胶东一带农家的标准配置。
随着时间的推移和时代的进步,半橱柜上陆续出现了收音机、毛主席石膏像等具有时代特征的摆设,柜后墙上也贴上了毛主席像、毛主席语录及各种招贴画,而罩花、帽筒等物件则被逐渐淘汰。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半橱柜作为农家的“大哥大”式家具,不仅最值钱,还具有吉祥物式的意味和特质。盖新房、娶媳妇,人们想方设法也要置办一个。除了它是农家中心的象征,其设计用现在的说法也非常人性化,符合人体工程力学原理。其高度一般为1.1-1.2米,比较符合一般人的站立伏案习惯,即使坐在炕边,胳膊也可很自然伏在柜面上,非常适合写字看东西或小劳作。而摆放的物件也比较适合眼睛的视觉感受,柜子的整体利用率非常高。
半橱柜的制作工艺复杂,用料讲究,结构合理。一般柜宽1.2米左右,上有三个抽屉下为两门双开。用料方面多为材质细密坚硬、经过处理不易变型的本地家槐,也有部分使用“海木”。制作上更是十分精良,整个柜全都是插角对缝,榫卯相扣,明暗榫结合,不使用一根钉子,见不到一片合页,处处严丝合缝,工艺上几乎涵盖了一个熟练木工应该掌握的全部技能。重量则需两个成年人才能抬得动。更有精品柜子能够达到双门一关、三个抽屉因柜内空气密闭而自动同步被顶出的效果,可见其密封之好。笔者年轻时对木工制作颇感兴趣,也无师自通地耗时十余天造出一柜。制毕,双门一推,三抽屉竟然也悄然而出,为此窃喜好一阵子。
据一些上了年纪的老人介绍,大部分半橱柜制作于民国前,之后猜想或因“大漆”(也称生漆)缺乏等相关因素,极少有制作,大多农家的半橱柜经多年磨损已露出原木。然而到了上个世纪70年代中后期,又掀起了一轮制作半橱柜的热潮。当时拆旧房翻新下来的旧木料,因不易变型,成为制作半橱柜的主要材源,成品柜交易在当时有点名气的大集上已成规模。而“大漆”则由“酚醛清漆”替代,其虽不及“大漆”亮得深沉,但也说得过去。
时代的进步和人们生活条件的改善,以及居室结构的改变,昔日的半橱柜与人们的审美观早已格格不入,先后被各式各样的组合家具或定制家具所取代。特别是在已城镇化的胶东新农村,半橱柜们再也不能堂而皇之登上农家的大雅之堂了,但出于对它的特殊情感,人们仍不舍得将其丢掉,多数在农家的小草房或储藏室安下了家,以其独特的方式帮助各自的主人记忆流逝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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