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萌
又到了岁末年初的当口,又到了该回家的时候。是呵,回家,回到当初出发的原点,回到解开乡愁的地方。那棵我小时候曾攀爬过的老柳树、那方我多年前曾嬉戏过的小池塘,还有那些被我走老的小路、那些被我浇灌过的泥土,请再等一等,我就要回来了。 启程的前夜,照例是无眠。因为总是有莫名的焦虑——担心明天下雪,耽搁了回乡的行程;担心忙中出错,遗忘了给家人准备的礼品;担心闹钟罢工,错过了回家的班车……清晨,还是在闹钟响起之前醒来,昨夜的那份焦虑已经被不可抑制的兴奋取代,归心似箭。坐在返乡的车上,眼望窗外,却根本无心留意车外的风光,只知道路边的树每闪过一棵,离家就又近了一点。想必在家的方向,大概母亲已经开始准备晚饭和一些亲密的唠叨;父亲仍像以前那样,一边看报,一边用眼角悄悄瞄着墙上的挂钟;儿子应该还是在闹,妻子又要戴上那个黄色的发卡,忍不住偷笑。这便不是归心似箭了,而是归心似甜,不是我的心充满甜蜜,而是家的甜蜜涂满了我的内心。 夕阳已斜,前方转角就可以看到村口,家已在咫尺之遥。却突然希望这车能慢一点、再慢一点,“近乡情更怯”,迟疑着不敢去推开这家乡的门口。还要再看一看,看看那棵老柳树、那方小池塘;还要再走一走,走走那条小路,沾染些过去的泥土;还要再找一找,找找那留在空中的久违的气息,找找那印在许久不见地上的影子,只有找到了他们,我才好确定,这真的是需要我回来的故乡。 这时忽然想起看过的一本书里,载有满清时屯垦戍边的人们的故事。当年,他们从内地来到边疆,千里迢迢,背井离乡,开化无边的荒凉。现在三百年过去,原本他们屯垦过的异乡应该已经成了后代人现在的故乡了罢。可是为什么,这些应当视异乡为故乡的后人仍在执着的寻找,寻找祖先们离去的背影,以期能够有朝一日接续祖辈的香火。于是,当这一心愿最终达成,已是耄耋的老人来到先辈们的故乡,喝一口老井的甜水,捧一把地里的黑土,闻一闻空气中的泥香,老泪纵横。那一刻,我终于知道,萦绕在他们心头的,或许没有父母的牵挂、儿孙的缠闹,而是最终找到了自己的荣幸,是血脉不绝的连绵。 是的,故乡,那是让我找到自己的地方,是缠绵的亲情绵延的地方。快步上前,家门就在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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