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晨
天一亮,两支历史上都没输过的部队,就要决出高下。
红军,是济南军区某机步旅,历史上屡遇强敌从无败绩,可谓老牌劲旅；蓝军,是北京军区某数字化团,凭一身光鲜的全新装备,出道以来让所有对手臣服脚下,典型的新科状元。
一弯下弦冷月,凄清孤绝地横陈于墨色深沉的夜空,那断续而来的寒光,更映衬了这塞外大草原的空阔与神秘。夜色苍茫中,成吉思汗当年扬鞭策马纵横驰骋的古战场上,那亘古积淀的沉沉杀气,也在一丝又一丝地苏醒、生长、发酵。
这是公元2008年的8月下旬。塞外早秋也如冬。站立在亚洲最大的朱日和训练基地的一处数十米的高地上,看着黑压压排列整齐的步战车,看着一列列整装待发的将士头顶泛着冷光的头盔,那些由古而来的胆略与豪气,真的就能助你生温御寒,就能引你热血沸腾。
我熟悉这支红军。就在一个月前,其麾下数千将士才刚刚从四川抗震救灾一线转回中原,征尘未洗,便投入这一场新的战斗。
谁也不敢小看这场即将展开的对决。
这次实兵对抗的裁判,是解放军总参谋部,而跨战区作战演习,对整个济南军区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由于对抗的现代战场气息浓郁,国防大学数百名外军学员及武官全程观看。更要命的是,这一对抗的公开性,使新华社等媒体从演习之初就开始跟进报道。
影响大自然压力大。出征前,军区领导撂给机步旅领导班子一句话:“打输了,咱济南军区可丢不起那人!”
说这话是有根据的。就在刚刚结束的四川抗震救灾战场上,济南军区出兵近五万人马,开辟数个战区,赢得自军委总部到灾区人民的一致好评,可谓完胜。而数典引史,全军能打硬仗的部队,大多数不都在咱们两岳军营里吗?
好家伙,火药味儿打从一开始,就让每一个参演官兵都品得十足。
有时候,军人对于胜负的倾情与追逐,能超出你的容忍空间。当然,在眼下宽胸释怀、知足常乐等禅思佛语、生存哲学的引领下,人们的眼界越见开阔,心胸越见坦然,胜也好,负也罢,多看得淡如水、远如烟了。但当兵的人不这样。从上将到列兵,只要面对竞争、面对战斗,哪怕一次集合的拉歌、一次正常的比武,也都要比个高下、争个输赢。
金一南有句名言:军人生来为战胜。在此便可为注脚。
一入大漠,对抗便已开始。蓝军团长是位全身用数字化、现代化打造而成的博士生,第一次见面会,其先进的现代作战理念、精准的战场洞察力,就让现场的几位红军指挥员心里发沉。此后而来的对抗更残酷,全局的战场环境,红军只大致远观了一下,企图再探,人家处处布控,你几乎无从着眼。
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没有情报,没有信息,仗怎么打?于是乎,几乎一夜之间,各种大小战场,便开始提前布局。
最先进入情况的是侦察兵。他们有的躺在地上把脸晒出“高原红”,有的找当地牧民突击蒙古语,此后便开始了紧张的侦察作战。我汇集的侦察兵故事五花八门:有的面对蓝军盘查拉着蒙古姑娘唱起《敖包相会》惊险过关,有的躲在牧民家中的羊粪堆下避开追查,有的干脆弄来蓝军衣装深入腹地开展工作,有的“被捕”之前紧急把珍贵情报发给后方……
随着情报的累积,战场清晰了,战法形成了,战术鲜活了。
无论战场如何更变,无论对抗双方如何力量悬殊,既为较量,敌对者总需直面生死。你守之处,我必夺之。这仗,何以避得?
避不得,就亮剑。
寒月驱残夜,大漠兵事疾。指挥员一声令下,部队出发了。寒光铁衣,战车轰鸣,此情此景,就着那猎猎风声,我真的便似听见那远古而来的金戈铁马之音,听见那三军将士的搏杀之声。
我不是战斗员,所以只能做看客,远观硝烟、品战局变化。然而,我还是跌了眼镜。由于红军指挥员保密意识强,我虽是一家人,也没套出作战方案。结果,相信了总参导演部的判断,选择与一众各般肤色的国外武官拎着马扎儿,迎风坐在一处山顶上同看好戏。
但我们都失算了。红军的主攻方向只是佯攻,实则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右摆拳临时换成了左勾拳。这下好了,看戏现场登时乱了。我看着这情景倒有些幸灾乐祸:乱也该乱,如果这一仗真的被这帮外国哥们儿看了戏,这战场岂不真的成了戏台!
当然,这还不是结局。结局是,红军不仅在战场上节节胜利,最后还突发奇兵,连蓝军的老窝——指挥所也给端了。听说,两个红军战士为了“抓活的”,不紧不慢地追着一个要跑去报信的蓝军副团长满草原地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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