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子元
早先住平房的市民,大都有过在院子里盖小棚的经历。那时候,一个院里往往住着好几户人家,各家的居住状况不完全相同,却都不是那么宽敞、方便。我家当时老少三代共五口人,同住在只有四十多平米的三间正屋里,屋内除了火炕和锅台等“固定资产”外,还有一张大木床和箱柜、桌凳等必用家具,剩下的活动空间就非常有限了。至于一些零用杂物和柴草之类的生活必需品,就很难找到安身之地。为了解决这个日益突出的生活难题,心中便萌发了在院子里盖个小棚的想法,想借此缓解一下屋内的拥挤、杂乱的状况。 要在大家共有的院子里,盖个供自家使用的小棚,这在当时的居民院子里还不多见。我知道,要想开好这个头,需要慎重行事,不宜贸然为之。诚然,同院住户都知道我家居住条件最差,可我真的想要自己独占一份的话,恐怕都不会很情愿。为此,我想办法获取并分析了各方面的反应,觉得小棚可以建,但要以不伤害邻里感情为原则,尽量把小棚建在紧靠自家的窗前,决不超出大伙可以接受的范畴。 前期酝酿筹划工作就绪后,接下来的活儿就是备料。盖小棚的主料就是砖头,当时考虑若花钱买新砖固然省事,但不太值得,便采取了不花钱的“穷办法”,由我花点时间外出捡旧砖,用自行车带回来凑合着用。于是,我平时只要有空闲时间就骑上那辆“大金鹿”,沿街四处搜寻,发现一块就下车捡一块,有时连半块也舍不得放过。一旦发现有拆旧房的地方,我便把可用的砖全扒拉出来,清理干净后。再一块一块地放进车后座上的筐里,满载而归,虽然身上累点,心里却很快乐。一般来说,每次外出都或多或少会有所收获。那些年我在福山城里工作,每逢假日返回市里,我都会把平时收集的旧砖捎回来。就这样坚持不懈,积少成多,没多久就把主料备得差不多了。后来又抽空去河边挖些细沙,买些石灰,操持了几块木料。至此,便准备择日开工。 捡拾旧砖是个工夫活,只要肯出力就行,而要把小棚盖起来,不仅需要体力,还要有一定的瓦工技术。平时我很少接触瓦匠活儿,不敢自己轻率地动手。后来,我的一个会点木瓦工手艺的连襟,听说这事后,主动要来助我一臂之力,这真是解了我的燃眉之急,不必再去雇人了。我俩商议利用星期天,一鼓作气突击一下,我做他的助手,当小工,连襟告诉我,侍候瓦工的活儿并不轻快,需要长眼色,手脚勤快,按比例把沙灰调和好,及时把砖料递到瓦工面前,避免出现停工待料的情况。明确了自己的任务后,我便全身心地配合他。从挖基到垒墙,安门,一个工序接一个工序,直到把棚顶架上。封顶之后,抹好内外墙皮,小棚便基本完工了。就这样,我俩从早晨一直忙活到傍晚。此时,已累得腰酸背痛,精疲力竭,等到晚饭后躺到炕上,浑身就像散了架似的。尤其是我的连襟为了我这事,放弃了假日休息时间,付出了太多的劳累,这份珍贵的亲情,真让我终生也感激不完。 在那住房普遍困难而政府又一时无力解决的情况下,要想适当地改善一下自己的居住环境,只能靠全家动手“自力更生”。回顾在那些盖小棚的日子里,我的家属更是功不可没。她每天都要起早拉晚地带着孩子去郊区工厂上班,下班回来又忙着做全家人的饭,还瞅空干了不少零碎活儿。有耕耘必会有收获,当通过自己的双手盖起的小棚呈现在面前时,全家人也都为之兴奋、感慨。 我家的小棚盖成之后,同院的住户们似乎看了都有些眼馋,没过多久,南屋和厢屋各家也相继在自家的窗前门旁盖起了大小不一的小棚。有的住户充分利用空间,连窗前小夹道也加上了盖安上了门,甚至还把屋里的锅台拆了,在夹道里筑台做饭。从此,原本还算宽敞的小院,几乎全被小棚所占领,剩下的空间只够人们行路了。尽管感觉不大方便,大伙却谁都无怨言可发,只能无奈地凑合着,时间一久也就适应了。这种状况一直延续到八十年代中期。 由于我住的这条街当时属于旧城改造的范围,因此,我的那个陪伴了我十多年的小草棚,连同那三间旧平房一起被拆除了,记得当时还真有点恋恋不舍的感觉。一年多之后,我们就住进了新楼,居住条件得到了明显的改善,每家每户都附带着一个比较宽透的小棚。几十年代这里通上了煤气,不久又通上了暖气,昔日家家不可或缺的“小棚”从此便渐渐地失去了它存在的意义,不少已成了空巢,或者都做为临时存放废品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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