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金龙
大约是二十年前吧,羊山一战中的两位对手先后故去:陈再道病逝于1993年,宋瑞珂病逝于1995年。60多年前,陈再道率领的晋冀鲁豫野战军第二纵队和宋瑞珂率领的国民党陆军第二兵团精锐66师,激战于山东济宁金乡县的羊山集,结果66师被全歼。今天的羊山战役纪念馆里,陈列着两位老对手的大幅照片。
陈再道的军队是刘邓大军的主力,1947年从我的家乡一带南渡黄河,攻郓城、占巨野,星夜奔赴金乡而来,为的是快速挺进大别山。宋瑞珂的军队当时是从豫北汲县经郑州转商丘,奔单县、金乡而来,为的是阻止“共军”威胁国军的巢穴徐州乃至南京。
羊山镇在金乡县的北边,与县城隔着一条万福河。两军战斗正酣时,蒋介石派出各路人马去增援被围困在羊山的66师,任凭左冲右突,就是冲不破担任阻击任务的冀鲁豫军区独1旅以及后援部队沿河部署的防线,害得盘踞在县城的兵团司令王敬久天天爬到老县衙旁边的文峰塔上瞭望,指派部队隔着河朝羊山盲目发射榴弹炮。蒋介石派出的飞机空投的给养,多数落在解放军的阵地,66师官兵只好杀军马、杀百姓的牛驴充饥。仅7月23日一天,镇上的牛就被宰掉了58头。增援的部队也不是没有一个冲过河,除了被俘和击毙的外,只有199旅596团第七连连长姚辉祯和一个排长、两个士兵进入羊山集。四个人,还增哪门子“援”啊?
据参战的66师185旅长涂焕陶事后回忆:国民党整编32师和70师相继被奸,66师盘踞羊山做困兽斗时,羊山上空出现一架飞机,投下一捆《中央日报》,第一版上用特号字刊载一篇报道,大意是国军在鲁西南地区大败“匪军”,正乘胜追击中。66师官兵看了之后,无不大骂。
战斗的残酷,非同寻常。据参战的冀鲁豫军区独一旅参谋长杨昆回忆:“经常是两天吃不上一顿热饭,有时刚刚端起碗,敌人就上来了,战士们扔下饭碗进入战斗,等打退敌人回来时,常常是连饭带碗都给炸飞了。”
战后,宋瑞珂被俘,随军的新华社记者王匡采访了他。这位出生于青岛市崂山区沙子口街道彭家庄的“黄埔三期”,谈起战斗经过仍然心有余悸:“你们包围得太紧了,简直是无路可走。如果不是抱着固守待援的心理,早就不打了。可是援兵呢?不过是一纸空文。”采访他的王匡当时是新华社“四大名记”之一,当过周恩来的秘书,参与筹备新华社临时总社,参加刘邓大军前线记者团,发表了《南征散记》、《跃进大别山》等。解放后曾任新华社华南总分社社长、南方日报社社长、新华社香港分社第一社长,曾被毛泽东单独召见。
当时,二纵司令员陈再道也见了宋瑞珂,他在回忆录中写道:“宋瑞珂个儿不高,白白的,四十来岁,山东青岛人,外表挺文雅,不像位战将,没想到在坚守上还真有两手。”
三十多年后的1984年,在北京举行的黄埔军校60周年纪念会上,应邀参加的陈再道,又一次见到了当年战场上的老对手,此时宋瑞珂已是上海黄埔军校同学会会长。两人见面,同时举杯,一饮而尽,谁也没提羊山打仗的事。陈再道的具体回忆是:“我问身边的同志:宋瑞珂坐在哪儿?宋瑞珂听说后,就端着一杯红葡萄酒走到我身边,向我敬酒。我端起一杯白酒迎上去和他干杯。宋瑞珂见我端着白酒,就回到座位上放下红酒,也倒上一杯白酒。”
现在的羊山,建起了大型战争纪念馆,开辟了军事旅游项目。经过军事旅游区高低不平的土岗时,当地人介绍,山坡上还存有许许多多裸露的汉代墓葬,多是平民汉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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