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酆鸿
享誉海内外、天下一绝的百狮坊和百寿坊,您哭了,为什么? 晴朗的天空,悠闲的白云,徐来的清风,当我虔诚地拜访您时,您是这样的开心;可当我转身要走,天顿时阴沉下来,随之,淅淅沥沥的雨水撒向大地,为什么?我诧异了。我不迷信,也不封建,可我不明白,当我不远百里赶来拜祭完毕、转身要走的时候,天突然下起雨来;更不明白,在这炎热的季节,既没电闪,也无雷鸣;不下磅礴的大雨,也非瓢泼的暴雨,只是淅淅沥沥的小雨,似春雨的迷离,如秋雨的凄寂。这是您在哭泣吗?为什么?您为什么哭泣呢,我敬仰的百狮坊,我膜拜的百寿坊? 疑惑的我,再次转身驻立在牌坊街,抬头凝望东边气势雄伟的百狮坊,南观气势宏伟的百寿坊,刚才还熙熙攘攘的人流,随着雨滴的到来,早跑的无影无踪,只剩下寂寞的您和孤单的我,在雨水的冲洗下,您不躲不藏,不言不语,我默默相伴,洗耳恭听。 您哭,为什么? 我轻轻地问慧姐。我的朱家三小姐,我的清秀聪明的张蒲夫人,你为什么哭泣?为大姐朱蕊的苦海无边而哭泣,为二姐的生活绝望而哭泣,为自己无法抗争、难违父命而哭泣,为新婚之夜病亡的新郎而哭泣,为恪守妇道、不能尽孝而哭泣,还是为自己的命苦而暗自悲伤?丈夫已去,今后的漫漫长夜如何度过?看看大姐的命运,出嫁不到一年,大姐夫病亡,大姐成了婆家的丧门星,遭到冷落,终日以泪洗面,而自己是来冲喜的呀,可在这应该喜庆的日子,丈夫却去了,今后在婆家——想此,寒气心中生。活,无穷的凄凉,悲惨的世界;死,殉夫,这是青春燃烧的你的初衷,还是心灰意冷的你的本意? 面对头顶这座千斤重、彰显你无比高尚贞节的百狮坊,你是喜悦,还是自伤?是痛苦,还是无奈?你知道,张家为你建造牌坊家产耗尽;你知道,张家牌坊美轮美奂,天下第一;你知道,你的死讯惊动皇上,乾隆亲自下旨为你建造“节孝坊”。这是你那个时代多少女子的梦想,你得到了,可你为什么哭泣?为自己短暂的青春,为自己花开无人摘吗?慧姐不言,百狮不语,“春雨”迷离。 无奈,我又悄悄地问孔氏,是你在哭泣吗? 你,二十六岁,如花的年纪,丈夫已亡,你操办丈夫的葬礼,求单县知县“点主”而不答应的愁苦,还是含辛茹苦、抚孤成长的心酸呀?是谨遵妇道、守寡几十年的无奈,还是“谙尽孤眠滋味”的悲凉?是看到单县县令为自己丈夫出殡时丢纸钱的得意,还是看到圣旨孝节褒敕“福寿万年”的百寿坊的自豪?孔小姐,你虽出身高贵;朱夫人,朱家虽家产万贯;但以你民间女子的身份,能得到乾隆降旨建坊旌表,这是你的荣幸,更是衍圣公的成绩,还有什么委屈呢? 与其在悬崖上展览千年,不如在爱人肩头痛苦一晚。猛地想起舒婷的话。是吗,是不尽的秋思,还是这无尽的秋雨?百寿不言,孔氏不语,“秋雨”凄寂。 百寿千狮环紫霭,节孝坊前叹神工。我再次抬头,注视凌空飞架雕刻精美的两座牌坊:雄伟的气势,巧妙的结构,严谨的图案。在蒙蒙细雨中,静静默立。是您吗,牌坊?您为什么哭泣? 是为自己劫后余生的庆幸,还是为同伴的死去伤心?清代的130多座,民国末年的34座,而今孤单的两座,孤零零地站在鲁西南大地,任凭风雨侵袭,任凭霜雪欺凌,您都默默忍受;二百多年的岁月,阅尽人间沧桑,您有什么看不开,为何哭泣? 是为杭州清河坊牌坊的夭折哭泣吗?那是你晚生的小妹妹,2001年10月建造的仿古建筑,至今不过十余年,比你小得很。你依然矗立,她却轰然倒地,恰恰砸死两名妇女,是您内疚了吗?过去妇女身上的枷锁,而今杀死妇女的凶器,是你的罪过?谁说现在高科技,贬低前人的智慧,又给后人留下笑柄,倒塌的不是牌坊,是人的良知! 良知,那是石匠的哭泣,那是石匠中毒后的呻吟。一句“只要加钱,还能更好”,一句“益海无边”,仅仅这一句实话,130多位石匠就一命呜呼,他们可有家小呀,他们的家小以后如何生活?如此的卖力,如此的冤屈,如此的结局。石匠能不哭泣? 透过蒙蒙细雨,透过牌坊,透过牌坊的哭泣,我看到了牌坊下的女子,我看到了牌坊下的石匠,我看到了牌坊下的道德价值取向。背负封建迷信枷锁的牌坊,担当文物光环的牌坊,你是当今的胜景,还是广大妇女苦难的证据?你是否累的哭泣? 细雨继续,我浑然不觉,原来这雨水不打知音身,泪水不淋知音衣。 牌坊,我哭泣的百狮坊,我落泪的百寿坊,我不走,不哭,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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