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望蛤蟆石
2014年10月16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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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永军
  那是小时候的事情了。有一年春天,第一次跟随邻居婶婶上坡剜野菜。被婶婶牵着手走的我,走到流水淙淙的西河,一下子不想走了,蹲在河边看水里游的小鱼,看水草丛中嬉闹的小虾。或许是为了催促我,婶婶猛地拽了我一把,说,快走,小心蛤蟆精出来把你吃了,边说边瞅了瞅河边的一片石崮。不谙世事又初次出村子的我,真的害怕了,望了一眼石崮,头也不敢回地跟着走了。正是这一次,对蛤蟆精的好奇深深地印在了我幼小的心灵里。
  河边绿草如茵,不时可见生着一身癞疙瘩的大小蛤蟆,或在草丛中蹦跶,或在水里探头探脑。哪一只是蛤蟆精呢?西河里真的有蛤蟆精吗?那天晚上,我缠着父亲硬要弄个明白。
  西河蜿蜒流过一处石崖,历经几百年乃至上千年的撞击、洗刷,冲开了一条长长的U形石罅,两侧形成了凹凸不一、大小不等的石崮,其中有一块褐青色的,远远望去,鼓着眼睛,张着嘴巴,活像一只大蛤蟆,人们牵强附会管它叫“蛤蟆石”。
  老辈人相传,这块石头就是蛤蟆精变的。很久以前,村子有一年闹旱灾,井和河都干涸了,吃水得去七八里外的青山后去挑,一恶霸占了那儿仅有的一眼泉水,吃水得花钱买。敝村有位60多岁的孤寡老头,无钱买水,只好独自到山下找。一天,老人找了半桶泥汤水,坐在山坡歇息,见一块大石下有只蛤蟆,渴得嘴一张一张的,心里可怜,就捡起来放入水桶里。回到家里,忽然发现泥汤水竟变成了清亮亮的一桶水。老人暗暗称奇,索性把水和蛤蟆一起倒进缸里,缸里的水也满了。舀水一尝,甜!想起乡亲们吃水艰难,就让大家都到这儿来担。神奇的是,那缸里的水总是满的。此事传到了恶霸耳里,恶霸想把蛤蟆窃为己有,重金买通一个术士,夜里施咒语用金盅罩住蛤蟆偷了出来,谁知路上却迷了方向,一夜总在西河上打转转。天亮了,俩人坐在那片石崮上歇息。恶霸担心蛤蟆跑了,让术士开盅看看,盖子一揭,只见一道光亮,蛤蟆闪了出来,身子变得小山包似的。大势不妙,俩人撒腿沿着河床飞跑。蛤蟆蹲在石崮上,最后像下了决心似的,鼓起肚皮“呱”地叫了一声,如同山崩地裂,一股水直射河床,河上顿时洪水汪洋,恶霸和术士哪里还能逃脱?而那蛤蟆,此时像是耗尽了全力,瘫倒在石崮上。这一幕,全被前来找寻的老人看在眼里,赶忙上前摸着渐渐变硬的蛤蟆,心痛地说:“西河水来了,你赶紧跑吧。”蛤蟆说:“谢谢老人家,西河水太小了,我无雨成河犯了天条,要再跑,除非青山倒,黄河眼开才行啊!”说完就变成了石头,张着嘴巴蹲在石崮上。从此,西河的水四季不涸,河畔草木葱茏,两岸土地肥沃,种啥啥收成好,成了风水宝地。
  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初闹自然灾害,西河上的蛤蟆出奇地多。饥饿之中什么都敢吃什么都能拿来充饥的乡亲们,自然扑向了这些有益于人类的小精灵,满河畔满山坡捉蛤蟆炖蛤蟆汤喝。可怜那些大大小小的蛤蟆哟,架不住全村百十户人家纷纷出动围剿。不长一段时间,河上蛤蟆难寻了。
  一晃过去了几十年。我又坐在了儿时玩耍的石崮上。放眼望去,远处的青山,仍如原来的样子矗立在那里。滚滚的黄河,兀自按照自己的走向流入渤海。传说中的蛤蟆精,也一直默默地趴在那儿等待。本该属于它的水世界,静静地在石罅间淌着。
  抚摸着蛤蟆石,寻找那久违的感觉,我自然又想起了那可爱的蛤蟆精和它那些可怜的子孙。河畔一侧的小树林风在呼啸,忽高忽低,如泣如诉,从石崮上飘来了“留——留——”的声音。我诧异地回转身去看。秋色四合,石崮露出一个空隙,仿佛要对我开口讲话。是要告诉我这里曾经经历的苦难么?告诉我日子在这里怎样变化么?还是告诉我你的向往,你的期待?
  风又从石崮上吹过,依然是“留——留——”的声音。我忽然醒悟了。它是在呼唤!呼唤人们留住善良本真,留住对生灵的珍爱和美好生活的守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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