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姑息纵容出来的一点优游与享乐
2014年11月08日 来源:
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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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选自《萍水生风》
□老五(画家)
不为无益之事,何以遣有涯之生。知堂说:“我们于日常必需的东西之外,必须还有一点无用的游戏与享乐,生活才觉得有意思。”他还不无陶然地引申发挥道:“喝茶当于瓦屋纸窗之下,清泉绿茶,用素雅的陶瓷茶具,同二三人共饮,得半日之闲,可抵十年尘梦。喝茶之后,再去继续修各人的胜业,无论为名为利,都无不可,但偶然的片刻优游乃正亦断不可少。”而我,日常工作之余的片刻优游与享乐,就是写字、画画。
因是一己的优游享乐,我的写字画画,一定得排在陪老婆逛街、看孩子、做饭、给狗梳洗等等诸多生活曲目的最后边,才会心安理得。家中地方小,原本有块巴掌大的地儿,也因宿墨常常散发出浓烈而不名誉的味道而最终被取缔。随着孩子的降生,老人过来帮忙,家中回旋的余地日见局促,更是连在地板上铺上毡布写写画画的想法都不敢有了。写字画画,当然是需要兴致和灵感的,断不可想画的时候再临时张罗纸墨,须得笔墨纸砚就在边上等着,想划拉时,登时捉笔挥洒立就才好。在家中,这只能是奢望。卑微如老五,又还没阔到建一间工作室的高尚境界,即便有了工作室,你能言不旋踵随时进入想画就画?再说,一个人呆在空屋子里多没意思,相比之下还是更喜欢和家人、同事呆在一起的那种氛围,他们忙他们的,我忙我的,闹中取静,静躁相生。
还好,我可以在办公室里划拉。公司是私人企业,办公位本就紧张,笔墨纸砚一铺排,就得一张桌子。加上各种画册、画稿,大小颜色不等的各色纸张,我自己一人的东西比其他员工多出三倍还不止。这些,老板当然是知道的,但他一直视若无物跟没看见一样,任由我随时胡涂乱画。而且这一画就是十几年。十几年了,公司从十几人扩张到二百多号人。公司每次搬家、办公室调整、部门合并、职务变更,只要是办公室一换,我就会第一个去挑位置,找那个可以铺排得开的角落。有时,老板实在忍不住了也会给出一个主意:别一进门就看到你那一堆,让客人像进了书画院似的,找个一眼看不到的地儿,实在不行找个橱子挡挡……别人听来好像不耐烦,我却一直视为难得的纵容与体贴。每天,早晨早一点过去,晚上晚一会儿下班,一个人猫在自个儿的旮旯里,翻书、写字、画画,把一天的情绪排解一下,常常欢喜沉浸于这种拿笔墨记日记的游戏与快乐中不能自拔。广告虽号曰文化产业,说白了还是伺候人的差使,作揖打躬当孙子赔笑脸是常事,唯有拧亮台灯,独自面对桌上的那张纸片,我才可以长舒一口气:怎么画怎么写,爷自己做主!
已忍伶俜十年事,强移栖息一枝安。幸运的是,没有像杜陵野老那般落魄凄惶,十几年的业身广告保障我养家糊口,且稍有余裕买纸、买笔、买墨,让我能游离于职业画家之外,一直享有自己的一份优游与快乐。常常有人问我,为什么心如止水干得这么沉稳。冠冕堂皇的回答有多种,皆是附会敷衍别人的答案,而我心里边最真实的声音是:这里自由,想干啥就能干啥。这,对于欢喜写字画画的我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
(本文为《萍水生风》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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