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银花满山园
2015年06月05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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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邵玉龙

  在外玩耍的儿子惊喜地跑回来,激动地说:“爸爸,金银花,金银花,要120元一斤呢!”“什么?金银花?”“对,我还是在玉成堂大药房看到的呢!”
  我知道儿子高兴的原因,作为金银花哺育一代的后人,对之自然也有一定的情结。想到这儿,我不由得一阵感动。时间已经是5月下旬,家乡又该是银花满山园了吧!我的思绪开始飞到了故乡,飞到了那些年前……
  金银花是家乡唯一的经济作物,父亲常说:“如果说红薯让人活下来的话,金银花就是我们摆脱贫困的依靠。”要问家乡的金银花有多少,不知道。只知道,一到初夏麦小满的时候,满山满园的金银花将家乡装点得银白金黄,地里满是采摘的人们,家中尽是晾晒的花针,全乡全镇都笼罩在淡淡的馨香里!
  采摘金银花是大人们都参与的事情,每天月亮将落、天色微明的时候,露水满地的小路就开始印上了父母们的脚印,尽管小气的露水总是用打湿他们的衣角作为报复,但越来越多的脚步声很快将沉睡的山野唤醒,露水便很快失去了最后的反抗力量。这时候,清晨的金银花在薄雾中都显得乳白一片,但经验丰富的父母们知道哪些早已迫不及待,哪些还需成长等候。他们熟练的右手三指合作,快速地伸出,轻巧地一捏,再迅速地一拽,最后微微地一甩,成熟的花针便舒舒服服地躺在左手的篮子里了。不停地伸出,不停地甩动,篮子里便逐渐堆成一个个馒头的形状。邻近的采花人不停地大声说着,有时还大声笑起来。只有当一块地的银花全都采摘完毕,父母们才能获得回家吃饭的自由。
  一到家,母亲们就开始紧张地张罗早餐,时间的原因,一般都很简单。父亲们则把采下的银花均匀地撒在自家的院子里、房顶上,或者有老人看护的农场里,去撮合她们和阳光美丽约会。早饭后,父母们则再次来到地里,让手指继续在花墩上舞蹈……
  家中经过阳光抚慰的花针身体懒洋洋地变软,香气也更加地浓郁,看护的老人禁不住拿起几朵放在茶碗中,看茶水变得浅黄、金黄,最后在惬意中一饮而下,随着轻微而悠长的一声“啊——”全身被阳光煎熬的慵懒和暑气一扫而光。
  小贩们开始不停地穿大街,过小巷,“花子唻,收——花子来!”尽管父母们给银花取了个简单可爱的名字,听起来特亲切,但看家狗却没这感觉,马上给予小贩们“汪、汪”的警告。此举引得老人们一阵的呵斥,小贩们却抓住机会和老人攀谈起来。
  “大爷,你们这花子真好!咋种的这是?”
  “那是,咱这是独家品种!”受到恭维的老人便有点不谦虚起来。
  “真好!这样吧,大爷,交给我,我出大价钱。”
  “给多少?”
  “像这样的,二十五!”小贩夸张地伸出揸开的右手。
  “呵呵,你渴不?我给你倒杯水?” 
  “别,大爷,你老给个话,怎么样?”
  “这个价不行,我们家的早被镇上老陈家定下了,全都三十一斤。”
  老人的眼角都是笑,小贩则遗憾地离去。老人们看着地上的银花,笑意也愈发地盛了!
  孩子们无法参与其中,但都偷偷地把自家开得最好的,或个头最大的花针收集起来,用文具盒带到学校里。一到课间,随着盒子的打开,教室里便弥漫着清幽的银花香。每个人选几朵自认最好的花朵,将一些花的底端掐断,向后拉出花蕊,带出晶莹的小液滴,然后逐个用舌头吸吮品尝,比谁的最香甜,获胜者大呼小叫,一阵吹擂;失败的虽不垂头丧气,却都心怀不甘,暗自琢磨,明天带更好的再来比过,一定要杀一杀对方的傲气。
  最高兴的是银花采摘完毕的大集,父亲们将一袋袋的干花放在自行车上捆好,母亲们小心翼翼地在一旁再三叮咛,孩子们则满怀期待地等着晚上的到来。傍晚,当喝着酒的父亲,将一沓厚厚的钞票交到母亲手上的时候,孩子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再当父亲变戏法般拿出他们心仪已久的玩具时,巨大的欣喜让他们立刻忘记了吃饭,一把夺过,转身就跑,找小朋友炫耀去也!而我记忆犹新的是,每当母亲将我的学费递给我时,我总能认出,它就是那叠曾经带着父亲体温的银花钱。
  “爸爸,今年的银花好贵,爷爷可以卖个好价钱了!”儿子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爸爸,你想什么呢?”
  “哦,没什么,是该卖个好价钱了。”我附和着儿子说。
  如同梦醒的我,身上还似乎弥漫着银花的香气。我知道,那些日子不会再回来了。当年比花香甜、炫耀玩具的小伙伴们都已长大:许多人像我一样,为生计漂泊到遥远的异乡;还有的继续在家,重复着父辈昨天的故事。不知他们是否都和我一样,全身也深深地烙着银花的印迹?
  我想,等儿子长大后,我会好好地给他讲银花的故事,银花的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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