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鹰记
2015年06月05日  来源:齐鲁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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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贵宏

  我这个人有个嗜好,不爱花恋草,不擅琴棋书画,偏喜养个鸟、喂个小动物什么的。
  前几年的一个夏天,我到山上放鸟竟意外地拾到一只毛茸茸、灰嘟嘟的小鹰崽。它大概是从山崖上的巢里滚下而跌伤了,两只眼睛红红的,像是刚刚伤心哭过。我把它放进一个鸟笼拎回家,然而它一连几天蔫蔫的,不吃不动,只偶尔痛苦凄惨地叫着,声音像敲铁片儿似的清脆、尖利、短促,见它还未长大就如此性烈,倔强,我想一定养不活了。可它这样小,这样嫩,连羽毛都没长丰,放出去不饿死也会被什么吞噬。一生出这样的顾虑,心就感到沉重,竟一夜未睡好。
  谁知第二天清晨我趿着鞋急急去檐下看它时,发现它精神好多了,眼睛圆圆的又黑又亮,最令人高兴的是笼内食盒里切碎的小鱼也不见了。哦,它吃东西!一种欣慰的感觉涌上心头。我急忙去田里掘了些蚯蚓。看它吞噬蚯蚓那贪婪而笨拙的样子,我感到可笑,可一想到它很快就会长满一双强健的翅膀,去搏击长风迎风斗雨时,我又感到一种莫名的骄傲!小鹰呵,那时你会忘记是谁给予你的新生和自由,你会用短促而悠远的呼唤向我致意吗?
  日月如梭,一晃几个月过去了,小雏鹰已长成一只羽翼丰满、铁喙利爪的硕大苍鹰了。它吞噬食物已很熟练,无论是活蛇还是死鼠,它都能迅速地用那只尖喙和利爪将它们撕碎、吞尽,铁笼内只留下一些鼠毛、蛇屎及几点斑斑血痕。
  又过了些日子,我想,该让它回到大自然中去了,它大概向往这个时刻已很久。于是我在一个秋日东升的早晨,拎着它攀上松林中一个很高的山崖,打开笼门,我想它一定会迎着冉冉上升的红日,向广阔的天空起飞。可无论怎么拍呀轰呀,它如同麻木般不肯出来。干脆,我用一根木棍一下把它桶了出来。可它笨拙地呼扇两下翅膀,茫然地立在一块岩石上,塑像般站立着一动不动。那双圆圆的眼睛呆呆地,疑惑地望着我不知所措。我急了,抓住它的双翅向山崖上空用力一抛,它蓦地受了一惊,短促地叫了一声,胡乱舞动双翅,噢,它还真飞起来了!然而它那宽大的翅膀渐渐扇动得缓慢而沉重;终于被超负荷的肥胖身体坠落在崖下繁茂的树林中……
  几天后,当我再一次光顾那片树林时,发现一棵树下零散地有些长长短短的羽毛,我的心怦怦直跳,不安地伏下身去,这分明是苍鹰的羽毛,大概被黄鼠狼或什么动物吃掉了。我的心里涌起一阵悲哀。我知道,这一定是我放飞的那只鹰,可我多么不希望是那只倾注我无限幻想和心血的鹰呵!然而,一截被咬断的腿骨上系着一根红线绳彻底地证明了它的不幸。我为它痛苦惋惜,它本该成为天上一个矫健的精灵。郁郁中,我似乎悟出了一点道理:暖巢里和呵护下长大的虽然也是鹰,然而它绝不会有一双矫健的翅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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