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者依依
一个地方有了水,便有了灵性；水遇到了人,便注入了灵魂。
王府池子,就是这样的一个地方。它在济南老城区的中心,安静地躺在那里,从未出现过什么轰动全城的事情,平平淡淡,清清静静。它不过是一个二十多米宽,三十多米长的池子,可往水下仔细看,一串串清凉的泡泡时不时俏皮地从水底漂上来。它,原来是一个泉!
王府池子,又名濯缨泉。
第一次从别人口中听到“王府池子”这个名字,我还很小。那时,我也只是觉得它不过是一个不大的水池。直到后来我站在池子前,看到矗立的石碑上“濯缨泉”三个大字时,才明白所谓的池子蓄满的是泉水。泉水十分清澈,也不是很深,在岸上可以一眼看到池底的石头,石头上附着着水草等藻类植物,一池的水都被这些植物映绿了。一束光打下,空灵透彻,倏忽可见鱼翔池底。
夏天,在池边观泉时,附近没有树荫遮挡,只有骄阳似火,可王府池子边上并没有因此冷清,反而有更多的人去“纳凉”。每次靠近泉边,泉水带来的凉气扑面而来,那可称得上“天然空调”,夹杂着水草的清香,甚至会让你忘记这骄阳似火的天气。如果可以再接触一下这清凉的泉水,那岂不是更冰爽。
可惜我们这些游客被厚厚的石头围栏隔开了,根本无法触碰到水,这不禁让人有些遗憾。不过有一群人不仅做到了,并且是全身的亲密接触。
那就是老济南人。
我去过这么多次王府池子,在第一次就被他们吸引住了——可爱的老济南。大部分是老人,有一些在树荫下,穿着汗衫,摇着蒲扇,坐在马扎上,围着一个小桌,操着一口浓郁的济南话,拉着我们也听不懂的呱。笑声时不时打破夏日的燥热,连池水也变得更加活泼。
另一些老济南人就不一样了,他们光着膀子,只穿一件泳裤,身上晒成了健康的小麦肤色。在王府池子南侧最左边,有一个缺口,是没有围栏的,这里是他们跳水游泳的地方。只见其中一位老人爬上了围栏最高的那根石柱,双手合拢举过头顶,双脚一蹬,离开了石柱,一个圆弧划过,又迅速落入水中,顿时溅起极大的水花。他在王府池子里来回游了几圈,就从刚刚“跳水台”旁边的台阶走上来,又爬上了台子,做了刚刚同样的跳水动作,跳入水中,乐此不疲。
我在水边看得入了迷,呆立许久。池子里还有一些人在游泳,“跳水台”不断有人站上去,水中不断有大型水花溅起。每当有水花飞溅,我就会感觉有一阵更清凉的空气朝我扑来。我享受这一股又一股来自泉水的馈赠,更享受那些老人跳水连贯的动作。
虽然他们的动作并不是多么标准,但作为老济南最正宗的代言人,是他们给这王府池子里的水注入了它应有的灵魂。
因为升了初中,搬家了,离王府池子也远了,所以好久没有再到那里享受清凉了。去年国庆节,学校里布置的作业是“寻找济南特色的老地方”,我毫不犹豫地把同学们引领到了王府池子,让他们也来感受一下泉水的清凉、老济南人的活力。可这次,我却再也找不到原来那个我所熟悉的王府池子了。
我听不到水花溅起的清脆声音了；找不到坐着马扎、轻声说笑的老人了；看不到那纵身跃起划过的弧线了……我看到的,只有一个沉默的濯缨泉。
水依旧清澈,依旧可以看到水底的石头,不过石头上好像多了一些其他水生植物,枯叶肆无忌惮地占领了水面。池子里好像比以前多了一些东西,却又少了些东西。
之前那没有围栏的、供老人跳水的地方,被封住了,前面赫然立着一块板子,红底白字:禁止游泳。
我心头一阵怅然。
来之前,我十分兴奋地告诉同学:王府池子有老人在那里跳水游泳,特别有趣。现在我再三确认,只能遗憾地告诉他们:不让游泳了,没有人了。就像被泼了一桶冷水,失落、失望、怀念、留恋,各种情绪一拥而上,说不出的复杂。我们简简单单地拍了几张照片,看了一眼石碑上濯缨泉的简介,就匆匆离开了。朝着芙蓉街的喧嚣走去,耳边渐渐嘈杂起来,我边走边想:如果跳水的老人们还在的话,我们是不是在那里会停留更久?
我不知道那些老人现在身在何处,他们有的在此亲水已经十几年了,有的即使寒冬腊月也从未间断。没有了这些活跃的身影,王府池子也仿佛有些失魂落魄,再也没有往日的空灵与活力。
我爱泉,亦爱济南,更爱人泉合一的济南。藏在深巷里的王府池子,不妨把它作为一个小小的“特区”,给它一点点特权,让人们在这里看见曾经的老济南,看见北方独一无二的城市风景,这又何尝不是一张城市名片?再见,王府池子!再见,当年王府池子中,那些游泳的老济南人!
再见你时,愿你风采依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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