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存中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一场穿越,或者是不是一场幻觉。
在蒲松龄的《聊斋志异》里有一篇极富诗意的作品,名字叫《寒月芙蕖》。今天读来,感觉这是一场了不起的视觉盛宴。
故事讲的是有一个没有姓名的“济南道人”。平时,这个道人盛夏酷暑总是只穿一件单夹衣,系一根黄色的裤带,连一件像样的裤子也没有。用一把残缺了一半的梳子梳头,头发梳成一个髻,像是戴了一个冠。走路打赤脚,居无定所,夜卧街头。但令人惊讶的是,虽然如此,在他的身体周围却是冰雪尽融。
街上的一些无赖带着酒肉请求道人传授法术,但道人没有答应。于是这些无赖便趁着他在河里沐浴的时候,趁机抱走了他的衣服,以要挟他。道人百般请求,那些无赖并不理会。
道人说:“果然不肯给我了?”
无赖说:“不给了。”
道人也不说话,不一会只见那条扎腰的黄带子忽然变成了一条蛇,吓得那些无赖,跪在地上磕头求饶。道人这才把法术收回去了。
从此这个道人名声大噪,许多乡绅名仕都与他相交,而且频频邀请他喝酒。
有一天,道人在天心水面亭上举行答谢宴会,请当时有头有脸的名人参加。令人惊异的是,这些请帖都不知道谁送来的,却都传到了他们的案头上。
到了那一天,客人们纷纷而至,但却见亭内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正在客人纳闷的时候,道人说:“贫道没有仆从,能不能借用一下你们的仆从?”客人说:“当然可以。”
于是道人在一面墙上用手空画了两扇门,然后敲了敲门,听见里面有人回应。
这些人纷纷感到惊讶,只见里面与外面的人相互传递,刹那间亭子里面摆满了豪华的桌椅板凳,屏幔隔几。继而热气腾腾的酒菜佳肴都摆上了。
道人命众人按照尊卑长幼,依次落座。大家开始推杯换盏,开怀畅饮起来。
天心水面亭地处历下亭南边,北面则是大明湖一片汪洋。此时正值隆冬时节,酒席上有人提出,说:“此日佳景,可惜没有莲花点缀。”众人诺诺连声。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青衣的小吏跑了进来,说:“荷叶满塘矣。”
此言一出,一座皆惊,推窗远眺,果然看见湖面上转瞬之间,菡萏万枝千朵一起盛开!朔风吹来,荷香沁脑,这些人都以为异,便派仆从乘舟采莲。遥见仆从渐入藕花深处,不一会儿,仆从上得岸来,却是两手空空。
仆从说:“我到了莲花前面,刚要去采,而莲花就去了南边,到了南边,莲花又去了西边,如此一朵也没有采到。”
道人笑着说:“这不过是幻觉罢了,没有什么酒阑,也没有什么莲花,北风骤起,摧折荷尽矣。”
就这样,在隆冬时节,一个疯疯癫癫的道人上演了一场华丽的视觉盛宴。
我觉得蒲松龄先生是在穿越时空,隆冬时节,竟然使荷花盛开,大概只有今天的我们才有可能实现吧?
你看,今天的大明湖上演的“灯光秀”,难道不就是这样的一场视觉盛宴吗?夜幕降临,五光十色的霓虹灯变幻出各种如梦似幻的景色,放射出千姿百态的光景,百花盛开,彩带飘扬,给人们送来赏心悦目的艺术享受。难道不就是那个比济南道人更丰富,更精彩的表演吗?
只不过蒲松龄把这场视觉盛宴举办得早了300多年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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