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翎,原名李喜华。勤于写作,有多篇文章发表于杂志及文学期刊,曾被《读者》、《小说选刊》转载,已出版长篇小说三十余部。多部作品签约影视改编,三十五集电视连续剧《依水之恋》入选国家广电总局电视剧司“2016-2020年百部精品电视剧”。四十集电视连续剧《参花红》被列为央视重点追踪项目,国家电视艺术委员会主办专家剧本论证会。
文/一翎
勿庸置疑,很长的时间里,它都是孤单、痛苦、迷惘和无助的。
当它还是一粒种子的时候,它没有享受温暖的播种,没能躺进肥沃的土壤里安逸地生根发芽。果子落进了山石的夹缝里自然腐烂后,它便裸露在贫瘠的泥土上。
求生是世间万物的本能。外面天寒地冻,缺肥少水,但在春天来临的时候,它还是借着积雪融化的那么一点儿水的滋养,颤巍巍地发出芽儿来。
然后的每一天,它都在垂死挣扎,努力生长。
有蚂蚁从它跟前匆匆路过,看都不看它一眼；有小虫子们在它身边左顾右盼,不屑地撇撇嘴——它是被嫌弃的。蚂蚁嫌它太弱小,无法为它们遮风挡雨。它们把巢挖在离它不远的大松树下。虫子们嫌它干瘪难看,没有品尝的胃口。
这世上很多事就是这样福祸相倚。它因为羸弱和渺小,失去了被重视的荣耀,也一次次死里逃生。
等它长出更多的叶子,细茎,薄叶,仍然很难看。它很自卑。因为这个时候,满山像大花园一样热闹。就算它站在山岩间的夹缝里,它还是能清楚地看到,在明媚的阳光下,那些令人羡慕的风景。野百合的叶子像翡翠一样闪闪发亮,洁白的五瓣花像仙女的裙摆一样迷人；野蔷薇如火如荼地铺枝散叶,粉红的花朵密密匝匝,霸气侧漏、不可一世……还有那么多绚丽的蝴蝶和热情的蜜蜂,一群群飞来,在花丛间起舞、嬉戏,却从来不肯为它停留一分一秒。
似乎除了它,所有的植物都生机勃发。
它黯然神伤。旁观着别人的精彩,它甚至连羡慕的资格都快没有了,因为它随时会夭折。
随着茎叶的生长,它需要汲取更多的营养和水分。可它脚下的泥土实在少得可怜,下面是坚硬的岩石,硌得它的根须生疼；春旱又那么残忍,快把它晒化了。它绝望地看着赖以生存的薄土和炎炎烈日,竭尽全力与死亡对抗。
每天,它为能迎着朝阳醒来而庆幸万分,又伴着落日对明天的命运忧心忡忡。这样的煎熬如影随形,拆磨着它,无止无休。它小心翼翼地计算着叶子的大小,咬牙忍痛扎根岩石,每一天都是一场生死之战。它要活下去,只能变成骁勇的战士,带着对生命的敬畏和对死亡的恐惧,努力绝处求生……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冷暖自知。
好歹,它终究活了下来。
可它没有想到,这值得庆幸的事却惹来了嘲笑——这十多年来,它没开出过一朵花。
迎春花开得最早,嫩黄的花簇挂满垂枝,像瀑布一样壮观；杜鹃春一次,秋一次,开起来风华绝代；月季除了冬天不开花,其他三季花开不断；菊花和梅花凌霜傲雪,别有风情,令人艳羡。
“它是不是一辈子都开不出花来?”
花儿们或不屑,或怜悯的议论让它难过至极,可它唯一能做的,就是心怀感激。它感激经历了那么多年的考验,它还能活着,还能看到四时变幻的风景。它告诉自己,除生死,无大事,开花的理想其实并没有那么要紧。它压下心头的不安和焦灼,平静而沉稳地生长,孤独而艰难地求生,不再羡慕别人,也不再自怨自艾。
寒来暑往。它一直心上用力,默默生长。它以看似静止的姿态伫立在那里,却在不知不觉中枝繁叶茂。某天,有一群鸟儿光顾它的树冠,筑了巢,并生儿育女。此后每天,它都在清脆的鸟鸣中迎来晨曦,在小鸟的呢喃中仰望星辰。生活似乎变得美好起来,它倍感欣慰。
为了感谢这些可爱的鸟儿,它变得更勇敢。它用柔韧的根系与坚硬的岩石缠斗,去寻找更多的土壤；它用单薄的叶片抵挡风雨,努力汲取天地精华……冷嘲热讽从不曾击溃它的斗志,凄风冷雨从不曾摧残它的梦想。即使开不出花又怎样?努力的过程也足以值得自豪。不和别人比,战胜懒惰做最好的自己,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地,止无愧于心,这样就好。
你知道的,努力的心很少被辜负。
在又一个十年后的某天夜里,它听到了花开的声音。那是满树的成千上万的花蕾发出的欢呼声。在静寂的夜里,那此起彼伏怒放的声音是轻盈的而又轰然的,震颤着它的心,带来生命的狂喜,海浪一样溢满它的胸膛,而后慰藉了之前所有的凄苦和艰辛,芬芳了整个世界……
朝阳升起的时候,伙伴们睁开惺忪的睡眼,看到它满树繁花,惊诧不已。它们怎么也不明白,沉默了那么久的一棵树,竟然会有这样轰轰烈烈的花季。
它迎着风,迎着阳光,仍然静默如初,不骄不馁,从容淡定。有欢喜的泪水悄然流进心田,原来,暂时的困境并不可怕,努力会成就梦想。只要坚持不懈,或早或晚,花总会开。而对于这个世界,花开花谢本来就是平常事,没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天道酬勤,此心不负,岁月不欺。
本稿件所含文字、图片和音视频资料，版权均属
齐鲁晚报所有，任何媒体、网站或个人未经授权不得转载，违者将依法追究责任。
【PDF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