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至道无餘蕴矣:梁漱溟访谈录》
梁漱溟 口述
林琪 伍贻业 整理
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
□林琪
从1921年《东西文化及其哲学》出版以来,有人一直认为梁漱溟先生是保守的儒家,但不是那么简单。如果把梁先生限于当作传统儒家的典型,就等于戴上了眼罩,挡住了他想开创的新方向和新的可能性。梁漱溟先生完全靠自学。他对儒学和佛教的理解,是自己直接看原书得出来的,没有先通过他人历史积累的对儒学和佛教的认识。我们想理解他,要以同样的方式对待他,不带假设,直接读他的著作。
阅读《至道无餘蕴矣:梁漱溟访谈录》,会知道梁漱溟先生晚年想讲佛教,认为《人心与人生》是他所写的书中最重要的一本。佛教与人心,这两个题目是梁先生很早就开始注意,一辈子都关心着。同时梁先生也关心人生。他跟我们谈话的内容表明他在政治上很活跃,也认识许多军事人物。梁先生因当时中国社会上民不聊生的现状而心有感触。这种个人对社会的责任感可以算是中国传统态度,不过梁先生在这点上并不能简单地作出传统式的选择。传统思想上个人行为对社会现象有一定的因果关系。到二十世纪的中国,个人行为与社会现象之间的关系在思想上变成问题,不再有可靠的联系。梁漱溟先生的难题是怎么把这两者联系在一起,在现代将个人行为怎么联系社会、联系历史。
梁先生认为到了二十世纪中国社会文化结构垮掉,必须重新构造。这是危机,但同时也是难得的机会。梁先生要依靠孔子对人类的明智见解,在现代培养以前没有过的新文化和社会。出发点是小社团,在经济方面就是合作社。社团的结合性在于人与人、人与社团的彼此重视。社团内彼此交流讨论来解决当下的具体问题,培育出新的、活泼的、有主体性的合作社团。很多合作社联合起来,就形成一个新社会和新文化,既避免资本主义道路,又参与进步的现代性建构。梁先生盼望的这种合作主义,也许在当代的中国还有意义。
作为一个现代人物,梁漱溟先生的焦点放在未来。他面对具体的社会性和思想性难题,提出了新式的问题:进步本性是什么?将来的人类社会应该是什么样子?怎么达到它?梁先生在思想和行为上,出发点总是生活、生命,都要同时了解中国以及人类未来的可能性。他思考问题时,不管是传统思想的、现代社会的还是人类本性的问题,都要揭开表面下的结构。在这方面,梁先生经常质疑人们无意识的日常假设。他所认识的事实是有历史性的,且都在变化。在他所了解的过去和不断演变的人性基础上,梁漱溟先生渴望人类社会和文化的创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