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倚萍
当某样东西易令人上瘾时,多少会受到诟病:烟酒有害健康、电视让人变笨、书读多了会被吐槽是书呆子……手机——尤其是社交媒体,也是这个时代的一大瘾品,不知不觉消磨掉的时光,换来许多碎片信息,他们是否质量不高?不可胜数的未读信息是否造成焦虑感?习惯性的刷新是否使人无法专心?
其实,这些质疑自“低配版”的社交媒体诞生之始便已有之。英国作家汤姆·斯丹迪奇在《社交媒体简史:从莎草纸到互联网》一书中分析了社交媒体如何演变,读来让人惊讶:社交媒体可不是什么新发明。它可以追溯到古罗马iPad模样的书信蜡版。历史的相似性更在于,它总有令人趋之若鹜的魅力,又总是毁誉参半。
社交媒体顾名思义,主要用途是经营和维护社会关系的。著名人类学家罗宾·邓巴说过,动物也会通过梳毛来社交,辨别敌我、相互协作是群体生活的优势;人类则发明了语言,实现更有效率的社交。所以,多聊些八卦交换关于不同人的信息,是语言的正确使用方式,并不是浪费时间。社交媒体也是一样,不同于权威发布的大众媒体(报纸、电视等),社交媒体给我们提供了各抒己见的平台,契合社交的需求。由是便不难理解,庞贝古城墙上的涂鸦如何星火燎原。
16世纪时兴的社交媒体是小册子,受欢迎的小册子可以一版再版。斯丹迪奇说,这不啻现在的点击量、点赞和转发了。按此标准,当时的网红是马丁·路德,他的小册子比他的足迹传播更远。若嫌小册子太单调,还有多媒体——叙事诗和木刻画,不同受众,各取所需。更有互动性的是摘记簿,各人把有意思的诗文、隽语,乃至笑话、谜语、药方抄在本子上,与人交换。在某种意义上,跟今天转推别人的内容是一样的,我们分享的内容显示兴趣和品位,亦是自我表现的形式。更直接的表现方法是自己创作,自媒体是免费展示才艺的舞台,在都铎宫廷里写出巧妙的诗流传出去,立马可以飞黄腾达。
物质文化的发展让社交媒体日益丰富,譬如阿拉伯舶来的咖啡促成了咖啡馆的诞生,人们喜爱在咖啡馆聊天辩论,跟日后的互联网BBS如出一辙。还有人称其为“便士大学”,花上一便士买杯咖啡,就可以听到有质量的学术讨论,增长知识。后来的无线电也是个有趣的发明,如同现在的网瘾少年,19世纪的美国少年,热衷于鼓捣自己的无线电台,听起来是不是很酷?
社交媒体的功用自不待言,它呈现给我们更多、更新的信息,无论究竟是有益的还是虚假的;它帮助志同道合的人找到盟友,在历史上引人注目的功用是掀起变革,因为协调行动、同化意见,更容易召集群众来支持事业,也因为交换想法、谴责控告,更便于削弱权威,让政权垮台;它促成联结、制造明星,给我们“梳毛”式的愉悦感。然而,异见一路相随,路德时代就有人抱怨,小册子的出版门槛太低,内容良莠不齐;咖啡馆让人不务正业,沉迷于无谓的辩论;无线电报加速了新闻传播的速度,报道的深度打了折扣,有人指责“紧张病”损害了我们的大脑,还有与自由针锋相对的管控——社交媒体的影响力越大,越不可能由它自生自灭。
斯丹迪奇认为,“新技术问世后,总要有一段调整期”,围绕着原有行为方式的改变,必然会有反对的声音,但我们没必要将它妖魔化,一味放大它的缺点。一方面,技术更迭,当我们把矛头指向更新的技术时,也许就会忘记现在的敌忾,就如与各自玩手机相比,一家人看电视更加温馨,而20年前的论调是电视让人迟钝。另一方面,历史周而复始的相似性凸显了社交媒体的优势,沿社会关系网传播的信息毕竟有其魅力,足以让它不断地推陈出新,满足我们对社交的需求。若无法甄别信息、无法从手机中自拔、无法深入思考,那是工具使用者自身的问题,传播天南地北海量信息的社交媒体说:让人变笨?这锅我不背!
本稿件所含文字、图片和音视频资料,版权均属
齐鲁晚报所有,任何媒体、网站或个人未经授权不得转载,违者将依法追究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