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允山
这些天济南太热了,尤其是在35摄氏度以上的高温炙烤下,再时不时来一场不大不小的雷阵雨,大地像蒸笼一样,溽热难耐。以至于有“微友”调侃:泉城广场煎鸡蛋,大明湖里下挂面。黑虎泉池泡花茶,满城免费洗桑拿。在露天地里,只要一活动就是一身臭汗,衣服直接贴在身上,很不舒服。所以酷暑季节里,许多人外出回到家中第一件事就是沐浴更衣。用咱济南人的话说“回家先冲一个”,然后才能神清气爽地做其他事情。
南宋中兴四大诗人之一的范成大,在一个烈日炎炎似火烧的日子里,长途跋涉回到家中,急切切冲了个凉后,心情大快,乘兴做了一首《浴罢》:“西城落日半轮明,浴罢衣裳一倍轻。玉宇风来归鸟急,火云销尽绿云生。”可见炎炎夏日里沐浴冲凉是一件祛暑纳凉,炎销绿云生的乐事。
记得我小时候冲凉是在洗衣服的大木盆里。午饭前接一大盆水放到太阳地儿里晒着,有时候母亲还会泡上几根韭菜,说是用韭菜水给孩子洗澡不容易生痱子。到下午母亲从街道生产组下班回来,水也晒热了。我褪掉裤头坐在了木盆里,母亲就用韭菜在我身上搓着揉着,感觉身上有点火辣辣的,可是很舒爽,然后是打肥皂、冲净、揩干、扑上痱子粉,随后母亲用被单子将我就身一缠,再熟练地挽起被单边角往脖子里一塞,将我抱到了床上。顿时我整个人就像又回到了襁褓中一样,浑身凉丝丝、滑溜溜的,心里漾起的是幸福和温馨。
待我年龄稍大一些上了小学,家里冲凉的用具由木盆升级到了铸铝的大铝盆,它不但比木盆轻多了,传热也快,大晌午头里一大盆水一会就晒热了。冲凉也用不着母亲忙活了,小哥俩相互协作。弟弟躬身双手撑着铝盆前边的小板凳,双脚蹬在盆后边,肚子下边就是大铝盆。我先给弟弟搓背、洗澡,然后弟弟再给我搓背、洗澡。由于弟弟打小瘦弱,一躬身肋骨突出着,就像古琴上的琴弦历历可数。每每我就逗他,专门拿肥皂往他肋条上搓,嘴里还叨念着简谱“1、2、3、4、5、6、7”,痒得弟弟咯咯直笑。有时候就等他头上揉满肥皂沫,喊一声“闭上眼,冲水了”,一瓢温水兜头浇下去,呛得弟弟直咳嗽,还一个劲儿地说:“舒服啊!”
参加工作成了家,人也搬到了单位宿舍,尽管就二十来平方米的平房,但是独门独院——所谓的院也就是巴掌大的一块地方,还被水池子、炉台子占去了一半;另一半我就把它搭建起来,做了一个平顶小棚。棚顶上晒水的容器先是汽油桶,后来升级成橡胶水袋,再后来是太阳能热水器,不断升级。淋浴头也从最初的水龙头,到后来自制的莲蓬头,再到后来塑料的淋浴头。冲凉的方式是进步了,就是水温完全听天由命。天太热水晒得滚烫,你得等水稍微降降温再洗;要是赶上阴天下雨,就只能拿出大铝盆来兑好水,拿毛巾擦擦了事。
那些年这种简易的自制冲凉装置成了我们平房宿舍的标配,因此突发事件不断:今天东家水桶漏水,兜头将东家媳妇浇成了落汤鸡;明天西家橡胶水袋被晒爆,连累西家碗橱子里的剩饭剩菜馒头咸菜全给泡了。小小晒水容器没少给左邻右舍惹麻烦。
后来搬到了简易楼,四家共用一个卫生间、一个水管。由于住在一楼,楼梯间在我的屋内,于是就把不足2平方米的楼梯间改造成了淋浴间。120元钱一台的电加热简易热水器,比自制的冲凉装置要好得多了。尽管环境有些仄憋,炎炎夏日,经过一天的高温劳作,回到家能及时冲凉还是很满足的。
就这样一直满足了十多年。
进入二十一世纪,单位宿舍拆迁改造,住进了高档小区,宽敞独立的卫生间里安装了一台自动控温、24小时不断供应热水的热水器,就连淋浴头也是自动控温出水。无论是炎炎夏日,还是数九寒天,只要想洗浴,随时打开龙头尽情洗个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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