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樱
至今,想起女友雯雯的壮举,我依然有些难以置信。一个多月前,她在小区门口捡到一只流浪狗,金毛犬,脏兮兮的。她生性胆小,尤其怕狗,但看着狗狗可怜巴巴的样子,很是不忍。先是四处询问附近有丢狗的吗,又在邻居的帮助下,带着它挨家挨户打听,无果。最终,她收留了这只狗,给它起名“夏天”。
原本上班、加班连轴转的生活,因了这条金毛犬的到来,给她增加了很多新项目。比如,洗澡。起初她怎么也不敢下手,同事亲自上门示范一次,她仍是没有那个胆儿,不得不抱着它去宠物医院。几次下来费用吓人,她才逼着自己去做。在夏天身上,她一次又一次挑战不可能。最恼人的还是遛狗,早起要赶班车,晚上回来又累得不愿下楼,她说,“每当看到夏天期待的小眼神,什么理由都没有了,立马拴绳子走人。”
一段时间下来,她竟喜欢上这只小狗,产生了惺惺相惜的感觉。有一次,夏天误吃了鸡骨头,卡着喉咙,送到宠物医院,连着拍了两张片子,医生说没有大事,她才松了口气。她红了眼圈,觉得自己很对不起夏天,整个晚上守着它,没有合眼。事后,她说,夏天改变了她很多,她从中学会了宽容,懂得了凡事感恩,世间万物都值得爱与被爱,哪怕是一只捡来的小狗,也有它的尊贵和可爱。
雯雯的经历,使我想起台湾作家张晓风也有段特殊的经历。五年前的那个春天,她受邀去香港大学任驻校作家,两个月后返回台湾家中。一天,她正在跟好友席慕蓉通话,突然中断原来的话题,说:“我们家发生一件怪事,简直不可思议,我们住在闹市,阳台上居然有鸟来做窝、来抱蛋,天哪,我不能说下去了,我怕吓到它,我怕它跑了不再回来了,那蛋蛋就完蛋了……”听到这里,席慕蓉回答道:“好吧,我看我们就先挂断电话吧,小鸟的命要紧。”原来,是一只斑鸠停驻在张晓风家阳台顶部的水平网上,衔来草茎结窝。在她眼中,这是天大的奇事加幸事,于是也跟着忙碌起来。先准备一个大钵,放满土,种下绿藤,搭好玻璃罩,又亲自找店家编了供绿藤攀爬的大网；然后浇水,在六楼的外墙上制造出一小片绿云,以更好地呼鸟邀荫。就在她掐着日子等待小鸟孵化的时候,意外地隐约听到三只小鸟的叫声,不禁一阵大喜。后来,她对另外一个朋友说,这对斑鸠在七月初、九月底和十二月,又分别来家做窝生蛋。朋友笑道,“你怎么知道这三次来的鸟都是那一对呢?”她觉得看它们怡然的小眼神,应该是“故人”。后来,她把这场经历写进书中:“不管它们是一家斑鸠,还是三四家斑鸠,它们的哺育劬劳,都令我动容。它们能在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绳网上,铺起二十五乘二十五厘米的产褥,然后日日夜夜轮番护巢养子,我都视为一线天启。他年他月,斑鸠或再来,或不来,我都知道我所剩余的脉温该如何投掷。”
看到这段话,我为之动容。一对斑鸠把她家阳台当做产房或育婴室,她竟鞍前马后悉心守护,守护的不只是一次鸟儿孵蛋,更多的是世间万物的种种有情。在斑鸠可爱又温暖的小眼神中,可以确认她的纯良和美丽。
互联网时代,我们可以与大洋彼岸的网友聊天、视频对话,但是,很少能够专注留心身边的一人一物,更别说动情与无私倾注了。这样下去,长此以往,极易患上冷漠症。疏远他者之余,也会不经意间掐灭内心的小火苗,对生活失去起码的热忱。因为万事万物皆有情,难得的是感同身受、休戚与共的心。在众生眉宇间去指认,在人间细微处去体会,就会收获不一样的感受,拥有更美好的遇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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